“张二郎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不佳,为何不请大夫?”夏纪娘问道。
“呃,我这病无需请大夫。”张鹤讪讪道。
夏纪娘只觉得张鹤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和违和,曾经以为张鹤是女子的感觉又冲上脑门,她张了张嘴险些便要问出口来,可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张鹤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眼底还有浮青,夏纪娘叹气道:“讳疾忌医可不好,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张鹤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妥协道:“能否麻烦夏娘子帮忙烧些开水。”
“那你先回去躺着吧,烧开了我再端进来给你。”夏纪娘点点头,反正张鹤家的厨房她也已经熟悉了,无需张鹤在旁指点。
张鹤慢慢地回到屋内,夏纪娘扭头问张显:“你二哥总是这样吗?”
张显想了想:“也不总是,每两三个月就会得一次这样的病。”
夏纪娘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慢慢地吐出来,叮嘱张显:“你二哥的病可莫要跟别人提及了。”得到了张显懵懂的点头,她才去了厨房给张鹤烧水。
张鹤的模样在夏纪娘的脑海中浮现了许多遍,她一边烧柴火一边捋着思绪。她三叔父的长女夏素娘三年前来初潮的时候便疼得厉害,在床上躺了一天下不了地,还被她爹娘骂她装病偷懒不干活。
每次来月事,她鲜少疼得这般厉害的,所以不曾体会到夏素娘来月事的时候到底有多疼。可结合张鹤的状态,以及问及病情时晦涩的模样,她才会忽然想起夏素娘的情况来,从而十分怀疑张鹤的身份。
想了想,她在一个瓦锅里翻出了一块红糖,又切了些生姜,混在一起熬。过了小半个时辰,水烧开了,红姜糖水也熬出滋味来了,夏纪娘才各倒了一碗端到了正屋里。
心中对张鹤的身份有一定猜测后,夏纪娘进她的屋时到没顾虑那么多了。她将热水和红姜糖水搁在桌上,而后朝里头叫了一声。
张鹤的屋门口是朝南的,屋内摆设很简单,左边是作书房用的小隔间,右边则摆着一张榻。而正对着门口是一张桌子以及摆在后面的屏风,左右两边用珠帘将里间和外间隔开了来。
张鹤掀开珠帘走了出来,当她看见桌上的红姜糖水时怔了一下,而后略惊疑地偷瞄了夏纪娘一眼。
“趁热喝吧,姨母估计也该送消食的吃食来了,我出去看看。”夏纪娘道。
张鹤道了谢,又等夏纪娘出去才在桌边坐下。她按了按快速跳动的心口,又发了一会儿呆:她难不成又瞧出了我的女儿身来?
红姜糖水已经没那么烫了,张鹤端起来抿了一口,甘蔗的甘甜和姜的辣味混杂在一起,顺着喉咙入了胃袋。她又唆了一大口,顿时觉得身子暖烘烘的,连小腹也没那么疼了。
喝完了红姜糖水,她又喝了一口热水,这才到榻上半躺着。
“她瞧出我的身份来为什么没反应呢?难不成是我想太多了?”张鹤闲来无事就开始发呆瞎想。
一直到夏纪娘又进屋来了,这回她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粥和饺子过来,直接搁在榻上的小桌上,道:“听鹿儿说你今日也未吃过什么,这样可不行,身子会垮的。这是姨母用菌子、白菜剁碎作馅料包的,易消食。”
面对忽然体贴起来的夏纪娘,张鹤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
“你吃着,有什么事再叫我。”夏纪娘说完又出去了,临走前将空碗收拾了出去。
张鹤喝了红姜糖水,夏纪娘对心中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她还是有些想不通,张鹤为何会是女子!这么多年张鹤的家人就不曾察觉?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驴哥儿怎么样了?”回到李大娘家时,李大娘便关心道。
“估计是吃坏了什么,肚子疼呢,在床上躺了一天。”夏纪娘帮忙打掩护,寻了个较为相近的理由。
“哎哟,你说驴哥儿也不会照顾自己,再这么下去怎么是好!”李大娘意有所指,她见缝插针地开始给夏纪娘洗脑,夏纪娘听在耳中,也没察觉出来。不过主要是她心里还在想着张鹤的身份的事情,自然对李大娘的洗脑就没太往心里去。
“她这一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夏纪娘问道。按照张显的说法,张鹤也不是每次来月事都会疼,而是偶尔的,可这一年里也疼过三四回吧?难不成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怎么过来的?还不是这样过来的!你瞧他的身子板,那么瘦弱,可没有你实表哥、贵表哥那么结实!”李大娘道,要知道张鹤过来清河村的时候就这模样了,那她在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呀?这还不是因为没有个能照顾她饮食起居的知心贴心妻子?!
夏纪娘见李大娘对张鹤的关心程度比自家的孩子差不了多少,也明白除了李大娘本来便是个热心肠的人以外,还因为张鹤的身世实在是值得同情。而李大娘的孩子都不在身边,张鹤的为人又令人讨厌不起来,李大娘自然就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般对待了。
如果她姨母知道她的半个儿子其实是半个女儿,还会不会热衷于撮合她们?夏纪娘不禁想道。
晚些时候,夏纪娘想到张鹤或许还需要热水,于是又借着收碗的理由去了张鹤家一趟。而喝过了红姜糖水,又吃了晚食的张鹤此时感觉已经好了许多,正在院中将那些鸡鸭往窝里赶。
“夏、夏娘子……”张鹤看见夏纪娘就有些不自在。
她觉得夏纪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会不会告诉李大娘。虽然她并非一定要以男子的身份活下去,可只要想到自己一旦成为女子,那张家的人一定会上门来算账的,她就犯愁。
“身子可还有不舒服?”夏纪娘微微笑道。
“呃,午间的时候就没那么痛了,喝了红姜糖水后,痛感就轻缓了许多,现在下地蹦跶已经不成问题。”张鹤回道。
夏纪娘有些想笑,她觉得张鹤怎么这么傻,自己明明没问什么,她自己却都抖了出来。若换了别个有心眼的,指不定要将她的身份暴露了出去呢!
浑然不觉夏纪娘的心思的张鹤是在夏纪娘已经知道她的身份的前提之下说这话的,而她又道谢:“当然,这还得多谢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