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二娘已经到了。”
夏纪娘寻思着“二娘”是谁,却忽然记起张鹤既然排行第二,又是下人眼中的主子,那唤她“二娘”便是正常的。她也从婢女的态度中发现,能将张鹤当成主子看待,便说明柳氏对张鹤还算是不错的。
柳氏掀开纱帐从里间走出,她已经卸下了不少头饰,整个发髻上便只有一支发钗将发髻固定,而她也脱去了端庄大气的外服,换上了轻薄的褙子。
夏纪娘适时地沉默以便脑中快速地调整对柳氏的称呼,须臾她便开了口:“阿姑。”
柳氏在小柳氏的口上听多了这样的唤法早已习惯,可夏纪娘开口时,她仍旧有些恍惚:这都第二个这么叫唤她的人了!
“嗯,坐。”柳氏指了指边上的凳子。
夏纪娘坐下后,便听柳氏缓缓说道:“本不该打扰你们洞房花烛,可有一事一直都想不明白,若得不到解答,我怕是这一夜都睡不好,所以只能占用你们的一点时间了。”
柳氏说到“洞房花烛”时,夏纪娘的心猝不及防地鼓动了一下,待听完柳氏的话,她微微一笑:“阿姑想不透什么,若新妇知道的话也可为阿姑解答一二。”
“我听说,你们是——私相授受?”
夏纪娘的心一紧,对上柳氏审度的视线,她轻咬下唇:“是!”
她已经做好被柳氏呵责的打算了,岂料柳氏却不是为了训斥她们有违礼教,而是道:“如此说来,你们很早便相识了,连鹿哥儿都十分亲近你,想必你们之间也发生了不少事。”
“……是。”
“鹿哥儿为何如此讨厌他的堂叔父?他还年幼,少不更事暂且不说,连驴哥儿都这样,若没有个缘由,我想便是她越发没教养了。”
夏纪娘深知张鹤并不是一个没教养,也不是不懂礼节的人,她连忙维护张鹤道:“新妇想,鹿儿从鬼门关回来后,他们还能隐忍不发,便已算是最大的礼数了。”
柳氏的眼皮跳了跳,问道:“从鬼门关回来,是怎么一回事?”
夏纪娘想以她的身份来说这些事或许并不合适,毕竟容易被说成离间张家内部的感情,柳氏看出她的顾虑,道:“你直说无妨,这儿便只有你我,此事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夏纪娘无奈道:“此事可不是只有我们知道,清河村都知道。鹿儿被推下河,险些淹死的事情。”
柳氏眼神一冷:“他堂叔父干的?”
夏纪娘呼吸一窒,张秉都是当祖父的人了,怎么会做这等事。她解释道:“是张词与张牧。”
柳氏蹙眉别开视线:“驴哥儿没说此事。”
“时过境迁,再拿此事来说,也没人在意吧。”只是他们不追究此事了,并不代表就会原谅张秉与张珲俩家。
“你当时也在?”柳氏又问。
“……”夏纪娘决定诚实回答,“算是我救了鹿儿吧。”
“谢谢你。”
夏纪娘受宠若惊,好一会儿才拘谨地回道:“不、不必。”
柳氏笑了笑:“良辰美景,不耽搁你们了,回去。”
夏纪娘紧了紧手心的巾帕,起身福了福身,便在张鹤回房前先行回屋了。与柳氏的短暂相处,她也能看出柳氏对张鹤、张显还是颇为关心的,只是柳氏的心思难测,她琢磨不透对方。
思绪仍在飘,便听见开门的动静。她收了思绪,看见张鹤身穿一件交领的长衫走了进来,又转身将门关上。
烛光照亮了张鹤的脸庞,四周喜庆的绸布则将她的脸映得绯红一片。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张鹤的脸上不见一丝疲惫,反而还有些轻松和神采奕奕。
“怎么还不去歇息?”张鹤问道。
夏纪娘坐在凳子上,好笑地看着她:“你让我一个人先歇息了,明日大家会如何想?”
张鹤的脸猛地一红,却因周围通红的物品映照影响而不曾显现,她颔首道:“也是。”
夏纪娘端起灯盏往里间走去,再将床边的灯盏点亮,才在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开始将发髻上的饰物卸去。张鹤随她走进来,问道:“你远方表兄自那之后有找过夏家的麻烦吗?”
她也从官媒人那儿听说了除了她还有人向夏纪娘提亲的事情,她担心黄家会不依不挠地要寻夏家的麻烦。
“爹娘已经拒绝了黄家的提亲,他们总不能巧取豪夺,否则今日也不能如此顺利了。”夏纪娘道。
“也是。”
夏纪娘取下簪子,再将发髻解了,发丝便散开了来。及腰的秀发有一丝弯曲,这都是长年盘头发所导致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顺滑。
张鹤从心里比较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恐怕盘不了女子发髻,毕竟男子从小便留张显那样的“鹁角”,十五岁才会束发。女子则不同,八-九岁开始便蓄发,一直到十五岁及笄,将头发盘起来,随后也会一直留着长发,以便能盘更复杂的发髻。
夏纪娘转过头,笑问道:“你怎么傻站着?”
张鹤摇了摇头,转身到床边坐下。她也想解下头发,只是平日觉得要花很长一段时间盘好十分麻烦,所以基本上除了要洗头便不会放下头发。
夏纪娘走了过来立在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将脑袋往后一仰,抬头看夏纪娘。后者却将她的脑袋摆正,旋即拆了绑住发髻的带子,再去结,她的头发便也散落了下来。
“结发久了,头便会不舒服,晚上歇息还是散下来好。”夏纪娘道。
张鹤按摩了一下头皮,龇笑道:“嗯!”日后夏纪娘起来盘发,她便可在边上仔细、慢慢地将头发盘好,也不必怕麻烦了。
不过头发散下来后,脖子便有些热,发丝贴在肌肤的感觉让张鹤更热了。她脱去长衫,夏纪娘吓了一跳,可随即又想起她们同是女儿身,没什么可拘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