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封:“话虽如此……但若不是卫司徒也没有寡人的今天。”
李封一直都告诉自己,这江山本来就是卫庭煦送给他的,没有卫庭煦他还不是在燕行穿梭在各个巷子里偷鸡摸狗?没有卫庭煦他阿父阿母每日都为三餐发愁,根本不可能拥有封地,拥有锦衣玉食。
“微臣知道陛下是知恩图报的君子,可现在陛下已经是万乘之尊,乃是飞龙归位。既然已经回到了帝位这天下便是陛下做主,哪有那卫氏和长孙氏在其中窃权罔利的道理?陛下本就是正统继位之君,卫氏和长孙氏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陛下也大大封赏了他们,如今他们还要再图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那便是肆行不轨,有谋逆之意!”
这些话一开始李封只不过是听一听,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试图摄政的想法都被参事院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让他倍感受挫,心中不快。
刘绍的鼓动更甚,而他的长子也降世了,开心之余他亦觉得该为自己的儿子谋划江山。不,应该说,将江山握回李氏的手中。
甄文君的大胜让李封更加心神不宁。他明白甄文君虽然和卫庭煦的关系非常微妙,但二人一日还是一家人,便一日不能疏于防范。
这两年他没少在废女官这件事上暗暗下功夫,当然,他也没敢太明目张胆地行动,而是慢慢推进。
如今天下之势已由不得他慢慢来,李封接过刘绍递来的铨选名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看到一个人的名字时眼睛一亮,用朱砂笔圈了起来。
“就是她了。”
第235章 顺德八年
聿军大获全胜的消息早也传到了汝宁, 算算日子甄文君早该在十日前就抵达汝宁,可秋天就要到了, 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卫家的探子向北方奔了百里巡查, 居然都没有找到甄文君的下落,甚至连二十万大军都没看到影子。
此事也传到了禁苑, 天子收到了消息, 但没表态。
“怎么可能。”
卫庭煦收到探子回报时阿燎正和她在新建的卓君府吃茶。
阿燎惊讶道:“文君妹妹就算贪玩在外面多玩了几日, 不至于连大军都没消息,那可是二十万, 走哪儿都是乌泱泱的一片, 想不发现都难,怎么会找不到?”
刚刚入秋卫庭煦已经披上了水蓝色的披肩,这件披肩是甄文君第二次北伐回来时为她带回来的,产自冲晋, 保暖效果特别好。卫庭煦刚散了班从禁苑回府, 有些累, 用竹筴搅拌的动作也很缓慢。上朝时梳的简冠将她的长发稳稳束在脑后,和男- xing -官员有所区别的是,当今大聿女官所束的简冠将发尾垂落, 更有飘逸的美感。
卫庭煦道:“北方辽阔,如果文君变了道路, 想要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阿燎还想再说什么, 品一品卫庭煦方才所言, 忽然“咦”了一声:“所以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你们二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卫庭煦将煎好的茶倒入阿燎的杯中, 但笑不语。
阿燎能确定自己说对了,接过茶杯小声道:“还假惺惺地派人去找,真是做戏做了全套。”
“也不是假惺惺,我的确担心文君的下落。”
“还怕我横刀立马横扫冲晋的骠骑将军敌不过上面那位派去的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刺客么?”
“当年开辟万向之路回来时的险象环生记忆犹新,多一分谨慎总是好的。况且这刺客恐怕不是上面那位派去的。上面那位对文君亲得很,想杀的只有我而已。”
阿燎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道:“派人行刺的莫不是刘绍?刘绍竟有这胆子?老贼一直在背地里煽动天子,实在耽误事,是时候将他解决了。只不过天子现在极为宠幸此人,想要碾死这只臭虫只怕会引起天子的戒备与反感。天子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毛孩子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想要动他的人,不怕到时候鱼死网破,又要一番折腾么?”
“刘绍以修建天子行宫为名,在自己老家大兴土木建造豪宅,并私自修建万向之路沿路市集,从中获利中饱私囊。特别还是在文君出征北方,战事吃紧之时作这妖,一旦前线供应不足胡贼卷土重来,这刘绍便是长了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卫庭煦抿了一口茶,“这些都是其次,毕竟北方已经全线胜利。可这刘绍蛊惑天子,诬杀太傅和前任黄门侍郎,打压女官,成日搜刮民女填充后宫,声色犬马无休无止。”
“庭煦这是在担心天子的身子?”
“我担心的是好不容易喘口气的大聿又败在他的手中。现在所有新政新律都还太脆弱,还需要继续发展和稳固的时间。”
阿燎叹道:“拧不断的冤孽,杀不完的蠢货,何时才会有真正的太平?”
卫庭煦笑道:“天下会迎来盛世,却不会有真正的太平。”
阿燎吃完茶,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和你聊天实在伤身又伤神,还是回去找我的娘子们下棋舒坦。”
“阿燎,帮我办件事吧。”
“……我这棋才说出口都还没来得及真正开始下呢!”
卫庭煦被她逗笑:“帮我去宿渡将阿穹接回来吧。汝宁暂时太平了,比宿渡安全。而且有她在天子才能安分一些。”
“宿渡?!跑那么远!”
卫庭煦哀求道:“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欢你这张脸!明明知道最受不了你这副模样!”
“嗯,我知道。”
阿燎:“……”
“最后一次。”卫庭煦道,“我知道你的愿望便是带着青辕娘子们游山玩水,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便再也不烦你了。你是我唯一的挚友,我自然希望你开心。”
阿燎也沉下情绪认真道:“我是想要和娘子们寄情山水,可是四处战火狼烟,又有何山水可寄?我想要的不过是和平的年岁里过些平淡日子罢了。很难,我知道。冲晋这边一打完,外患即除内乱便起,李氏诸王和庚氏余孽,还有南崖姚氏……先前谁也没有使出全力,一是因为实力相当不想两败俱伤让他人得利,二来,没人愿意背上不打外族而打同胞的叛国名声。如今已经没有后顾之忧,觊觎帝位多时的人必定不会再手软。庭煦,这回才是硬仗。你也是我唯一的挚友,我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抛下你。我去宿渡接阿穹回来,你不必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