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文君疾步走来,皱眉道:“小枭,不可胡闹。阿婆身体不好,被你这样折腾怎么受得了?”
小枭听罢只好放开了她,依旧牵着阿穹的手不放:“这么多年没见,阿婆不仅精神不少还年轻了!阿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没你在身边讲睡前故事,我都睡不着觉……”
阿穹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人,虽然五官长开了整个人抽条,又瘦又高,但的确是小枭。深眉大眼山根鼻,是长歌国后裔的标准长相。
甄文君站在小枭身后,双臂垂在身侧,看着她们二人多年未见之后重逢的温馨,眼睛也有些- shi -润。可她毕竟已经三十岁,不再像少年时情绪外露,总归是要更沉稳。
阿穹仔仔细细地凝望女儿,岁月已经将她催成了标准的大人模样,脸庞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忍不住抚摸:“阿来……阿母好想念你。”
“阿母。”甄文君再也忍不住,上前将她抱住。
阿穹轻轻抚摸她的头,帮她擦眼泪。
原来无论多少年,长了多少岁,在母亲面前永远都有撒娇的权利。
第239章 顺德九年
小枭和她阿母阿婆团聚, 特别高兴,将藏了多年的酒拿出来,还亲自去上山打了野味下酒,摆了丰盛筵席,走到哪儿都有人接应, 俨然一副土地主的派头。关训和姜妄也来一聚,甄文君见二人除了眼角的皱纹加深了一些,基本上没有太多变化,反而有种越磨越利的锋芒。
朱毛三- cao -刀干起了老本行,亲自宰杀了几只猪,热热闹闹的晚膳一吃便吃到深夜。
小枭年纪不大酒量惊人, 两坛酒下肚只是脸色微微发红,口齿清晰双眼炯炯, 丝毫不见异状。第二日比谁都起得早,跑到山上奔了十里地几百个台阶, 浑身是汗回来在池子里游两圈, 清清爽爽。
甄文君颇为羡慕小枭, 到底是年轻人, 各方面都处于巅峰。而她因为常年打仗旧伤缠身, 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以前受多重的伤流多少血, 安稳地睡一觉再饱餐一顿大致无碍。现在休养多日也不过是松了筋骨罢了。
“阿母, 别担心, 你还年轻着呢。”小枭道, “而且你还有我!”
甄文君的确需要她。
庚拜已死, 但庚氏的残余势力依旧盘踞在封地,而李氏各个王爷也在蠢蠢欲动。
顺德初期的几大势力闫氏和庞氏以及知秋派等派系已经没了踪影,可动荡的年代里永远不缺乏野心家。
各郡探子传来密报,临安王李敏以及衡水王李岸已经在秘密招兵买马,这些王爷们被天子所派的秘使日夜监视就怕有谋反的可能,所以他们的兵马都不可能放在明面上。密探们查到的都是一些风吹草动,并没有实质证据,若现在动手只怕打草惊蛇。大战刚过中枢不稳,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但内战已经不远。
甄文君庆幸当年冒险让小枭来到怀扬锻炼,这些年她的成长超过预料,即便内战来临,甄文君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黄簿和林沐跟着甄文君一块儿来了怀扬,在等待阿母的日子里,她们三人曾经乔装进入南崖,探听姚家的消息,剖析万向之路的状况。探听多日,查到南崖有十五万兵马,还与东边沿海的盗贼相互勾结,将万向之路的海上通道切断,只供姚家通行。小枭杀了姚霖的嫡子之一,姚家恨不能将其抽筋扒皮,一心想要抓住机会攻占怀扬。
还有一条更重要的消息——姚家也在找姚懋临,谁都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姚霖心急如焚,生怕她惨遭毒手。
甄文君快信一封寄回汝宁,告知南崖动向和姚家实力,此时已是顺德九年。
铨选已经结束,季春时节铨选结果便会公布,包括新入仕的高官在内,大聿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将出席桂兰宴。
就在姚懋临在得望楼整夜整夜失眠,焦急地等待铨选结果之时,卫庭煦已经拿到了名册。
卫庭煦头顶简冠身披苋红色官服,坐于参事院内。
几根发白的朝笏竖直插在案几右上角的木框内,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许多卫司徒亲笔所写的备忘事项。卫庭煦正在翻看铨选名册之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长孙悟和她三哥卫景泰并肩而来。
“唷。”长孙悟看出了卫庭煦手中拿的是什么,“卫司徒真是先人一步。”
卫庭煦道:“听说在我之前就有人力保姚家嫡女入仕,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卫景泰摇了摇头,长孙悟却笑而不语。
“占颖可是知道内幕?”卫庭煦问他。
“卫司徒都不知,下官又从哪里得知?不过猜一猜还是能猜到的。此人想必和卫司徒想到一块儿去了。”
卫庭煦琢磨了一番之后笑道:“虽说祭天贡品选了同一款,但目的还是有所不同。”
长孙悟道:“可惜了这姚家小娘子,年纪轻轻……”不过是说笑罢了,长孙悟一向口无遮拦,卫庭煦从未恼过他,可今日在姚家人之前放上了“可惜”二字,卫庭煦一记毒辣目光刺向他,险些将他的双眼刺瞎。长孙悟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非常真诚地向卫庭煦道歉:
“子卓,是我失言了,我向你赔不是。”
长孙悟当然知道当年燕行失利对于卫庭煦而言是多大的创伤,对姚家的恨无论过多少年都不可能更改,他不该用这件事开玩笑。
道歉之后卫庭煦便不再说话,长孙悟走出参事院时才算是松了口气。
回味方才卫庭煦的可怕眼神,长孙悟苦笑道:“幸好我与子卓志趣相悖,若非如此我们二人当真结成夫妻,只怕有我好受的。子习,你与你这妹妹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是如何活下来的?”
卫景泰问:“所以究竟是谁也圈点了姚懋临?”
长孙悟:“……”
卫景泰:“啊?”
长孙悟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掌心,想到先前卫景安大婚之时友人安慰他,就算子炼成亲了,他不是还有个弟弟么?长得和他也像,不若去追一追戳一戳,说不定也能成事呢?本来还真动了这心思,如今面对着卫景泰严肃却茫然的脸,长孙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