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方小铃铛就将自己存着的二十张各种幼儿教育的卡全部拿出来,给方召签名。她年纪还小,也没追星,不过她听别人说过,遇到偶像得要签名,而在方小铃铛眼里,给她买了许多糖的方召就是她偶像。
方宇和方启也凑热闹,拿出几张卡给方召一起签了。
“召哥,《百年灭世》那几个乐章的创作者也是你吗?”方宇问。
“你说呢?”方召道。
“嘿嘿,我也不知道。不过召哥你不用解释我也了解,虚拟偶像发展的保密期,网上都说了。”
方宇觉得,事实应该就跟各大媒体猜测的那样,银翼明面上放出来的制作人和团队,都只是打掩护,真正的创作者还在幕后藏着。
到底是谁呢?
当初明苍也是透露了,就只有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团队。答案只能等第四乐章出来之后才能揭晓了。
不过,就算如此,挡箭牌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反正在方宇他们看来,能挂名制作人,能被当做挡箭牌的方召已经很牛了。
纪念日之后,方召在延北市又待了三天,便回到齐安市。
随着《世纪之战》代言人投票的日期临近,延洲三大娱乐公司之间的竞争也越发激烈。网络宣传攻势开始,娱乐媒体每天兴奋得像是打了两大罐j-i血一样。
皇洲。
游戏媒体“升龙”总部。
“第五个洲的投票已经开始,下一个就是延洲,延洲今年有三个候选?”
“往届延洲都只有两方竞争,不过以前是因为延洲的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银翼没虚拟偶像,去年他们整出一个,我觉得,应该是专为《世纪之战》的代言推出来的。”
“不管银翼到底是什么目的,投票上,多一个竞争者就多一些话题,对咱们是好事。”
“升龙”负责这一块的主编联系延洲分部的人,“做好准备,二月八日,延洲网络投票开始。”
二月八日,是“升龙”在延洲开放投票的日子,同时,也是《百年灭世》最后一个乐章发布的时间。
第72章 第四乐章《永恒》
二月八日,从凌晨开始,网络上就在躁动。
三大娱乐公司早就发动自家各大大小小的明星帮忙拉票,而极光,作为如今整个银翼唯一一个成功的虚拟偶像,更是受到整个银翼的推动。
不管是刚签约的新人,还是已经混到一线的A级签约明星,都开始帮忙拉票。这是延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虚拟偶像事情上,三大公司的公开竞争。
不过,还有另一些人,则更关注早上八点的新曲发布。
年纪已过一百六十岁的薛景,早上起来之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在楼下的公园走动,而是坐在自己的书房,打开音响影像设备,等着八点钟的到来。
桌面上放着一个纸质的笔记本,一支笔,这是他待会儿打算在听完第四乐章之后书写感想和分析的笔记本。相比起电子记录方式,薛景更偏向于手动记录,更有感觉。
桌子边放着一摞书,有些是薛景编写的教材,有些是作为参考的其他人编写的书籍。很多同行觉得薛景接下编写关于交响结构的乐曲分析和创作指导这个任务,是个不明智的决定,这个类型太过孤高而没有人气,有才的人都藏着掖着,公开写出来的也肯定没什么干货,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废话,一些买书的人翻阅之后会给差评,看看以前那些教材就知道了,谁编写谁挨骂,属于吃力不讨好。
不过薛景每次听到这种话也只是笑笑,有人问他参编都有些谁,薛景也笑而不答。
薛景一直在分析《百年灭世》已出的三个乐章,越往深处解析,越心惊,惊叹于方召的驾驭能力,诧异方召的大胆与进步。这三个乐章里面,有很多时下并不流行也被忽视的手法,但那些在这三个乐章里面,却完美地将乐章所要表达的意境诠释。
“还剩一个。”薛景低声道。
其实在听过前两个乐章之后,就能明白创作者的目的和打算,第三乐章是战争的主题,那第四乐章,应该就是结束了。
八点一到,薛景就打开了视听平台。高配音影设备,将MV清楚地呈现在面前。
影像中显示的是黎明时分的肃杀画面,与第三乐章的末尾相接,全面的战斗在继续,但画面并不显得y-in沉暗淡,乐调也不那么紧迫和压抑。
两种相差半音的一暗一明的调x_ing,在第四乐章的开头交替出现,高、低音提琴构造着天与地的广袤空间,使音乐的画面感非常鲜明。短小带重音的十六分音符,如这个黎明猛烈吹刮的寒风,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一样。大提琴加重音的震奏,仿佛天地都因为这场生存激战所散发的杀气中瑟瑟发抖。
全面反击的树群,身上到处都是飞溅的泥水,每一根树枝都似乎渗着浓稠的血腥与杀气,带着不顾一切的悍勇,将目光所见的一切掠夺他们生存世界的狂兽,击杀!
长号与木管的复合音色之中,加过弱音器的号声,本身刚硬的音响带上些沙哑与暗淡,如同影像上那些在树群反击之下,已经开始胆怯、开始退缩的狂兽。曾经的凶暴和不可一世的杀戮之身,变得脆弱、疲惫不堪,在这个寒风呼啸的凌晨,瑟缩着。
不同的是,木管音的力度在一点一点积攒。
影像上,悍勇的树群将那些狰狞的面目逼得步步后退。略带沙哑的金属号声中,属于狂兽的y-in森与杀戾,做着最后的挣扎,色厉内荏地张着血盆大口咆哮着。
一个带着凛冽的杀气的拳头,死死锁定前方狂兽心脏位置,如打磨得尖锐的长枪,带着毫不犹豫的冷厉冲击。
被击中的狂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坠入不远处的湖中。湖面破开,掉落进去的狂兽挣扎了两下,便下沉。
湖面也有一些断裂的树枝,散乱漂浮在上面。
那个身影看了一眼湖面。
弦乐强力度的拉奏中,带着没有呼出的悲痛,但同时,弦乐组绵延不断的演奏,又带着顽强与不屈。
与管乐和打击乐相比,弦乐带着一种柔和,但却并非一味的柔和,柔中带刚,悲痛不再是软弱的悲情,而是转变为一种刚强的气势和爆发力。
画面中的身影转过身,朝着前方的山顶跑去,地面稀疏的几根不知名的野Cao,在这身影跑动带起的气浪吹袭之下摇晃。
一只只狂兽被打倒,被踩在脚下。
树人相互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是无数次死战磨合出来的默契。
一步一步向前,一步步攀高。
当画面中的身影,最终站在山顶的时候,长号与木管的复合音色之中,木管一点点积蓄的力量,终于爆发。
管乐组相隔三个八度同音奏出,空旷的音色组合之下,是画面中从山顶俯视的宽广视野。
山下的战地尸横遍野,有狂兽的,也有树群的。但是,相比起一开始,地面上活动着的身影,占主体的,不是那些肆掠的狂兽,而是树群的同伴们。
放眼所及,四面八方,随处可见的是同伴战斗的骁勇身影。
号声与和声的展开,高亢的声音象征着这场战争,终于接近尾声。鼓点不再那么紧急,更加的振奋。打击乐以新世纪人们熟悉的定音鼓为基础,更为原始的鼓音复合,这是一个不同时空声音的完美神奇的融合。
仿佛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没有日照的寒冬,当那个站在山顶的身影抬起头,看到天空厚厚的云层慢慢散开,看到天空中照下的那一抹金色的阳光时,那双刚刚击杀了不知多少狂兽的沾满血腥的双拳,却轻微颤着,抖个不停,眼中带着隐忍的激动情绪,下一刻就会热泪盈眶般。
阳光似乎带上了灼热的温度,将他们因为这场战事而武装起来的带着尖锐棱角的内心融化,触及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这样的阳光,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看过。那代表着温暖和希望。
他们,也曾是一群饱受痛苦的地上的普通生灵,经历过不曾想象的绝望和消沉。
他们,在冰冷的绝境中抗争、战斗,赢的不只是自由和新生,他们要赢得的,是一个世界!
汹涌的情绪喷发,来自山顶的呐喊,与磅礴乐声中高亢的男声重合在一起,仿佛带着一股不可估量的力道,要将整个世界都举起一般。
管弦合奏的宽阔乐声中,激昂的和声如所有重见阳光的生灵的狂欢,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提琴的拉转演奏,如时间梳理着这个重获新生的世界。
天空自由的云在湖面上方徘徊,战争中搅得浑浊的湖水,变得澄清,漂浮在湖面的断枝残骸,沉入湖底。湖边稀疏的地面,已经布满旺盛的Cao丛。
节奏更为畅快有力的复合鼓声中,大的小的树枝虬结而成的脚掌,踩在已经茂盛的Cao地上,跑动着,不带急促与紧张,而是喜极而泣的兴奋。
从今天起,不会再看到那些凶残如血的身影。
从今天起,他们无需颠沛流离,四处逃生。
从今天起,世界,将是一个新的世界!
所以,可以休息了吗?
可以吧。
雄浑的和声之中,扩编管乐声势浩荡的吹奏,不断上扬的弦音,鼓点一次次有力的确认,预示着一幅即将展开的开阔画卷。
树群最前方的身影,站在高坡上,看着分布在四处的闲散而自由的同伴们的身影,踩了踩脚下松软的泥土,露出一个明朗释然的微笑。
温暖的阳光下,放松地张开双臂,虬结的树枝终于散开,结实的臂膀变成四面伸展的枝条,双腿再次变成根须,深入土地中,扎根。
恍若新生。
四处走动的树群,也在找到满意的地方之后,展开虬结的枝条,扎根于土地之中。光秃秃的枝条,在阳光的照耀下,冒出嫩绿的叶芽,叶芽展开,带着生命的晕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