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下孟婆汤后,两人退开,让位与三清真人。
三清真人略一点头,取出昔日上清真人也曾用过的招魂铃,一手摇铃,口中念念有词。
另一边,法海犯疑,却对三清真人能够为许西元聚魂略感放心,比起许西元殒命白蛇妖痛苦,他宁愿看到白蛇妖殒命许西元痛苦。给四个比丘僧使个眼色让他们先行离开,正想交待许仙,却听东璜在问许仙:“怎么你还不报官?”
“报官?”许仙抱着儿子,抖抖索索。眼前的女人是妖是仙他弄不清,但比起白素贞,她更像是妖,浑身上下散发着随手可以将他拍扁又不屑为之的气场。
东璜道:“死了人不需要报官么?”
“可,可她,可你们……”许仙想说你们都是妖,要他如何报官,且此事与法海有关。他偷偷看了法海一眼,见法海也在注意他,便垂下了头去。
法海道:“东璜仙君,何苦为难我的徒弟。西元她没有官府的印信,也无任何证明可证实她是从何而来,就算是要报官的话,小僧只能道说,西元顽劣,攀塔游玩,不慎跌下,就此殒命,世事无常,阿弥陀佛。”他转头看许仙:“可是如此?”
许仙看着那头悲痛不已的妻子,手上安慰着哇哇大哭的儿子,愣是说不出一个是字。
东璜瞥一眼法海,道:“你徒弟倒比你有些心肝。”
法海冷哼一声,道:“他仍旧执迷不悟,人妖相恋,有违人伦,此刻他该庆幸白蛇妖已经离他而去,否则说不定被害死的是他。”
“师父。”许仙忍不住说道:“我娘子她断然不会害我,她不过为了报恩才与我成亲。”
法海哈哈大笑,“报恩,什么报恩成亲,压根就是个笑话。汉文,若没有我,哪里会有什么报恩。你以为,是谁让白蛇妖欠下你的恩情。”
东璜冷眼看他,本是俊伟不凡的禅师,怎的变得如此丑陋不堪。她才想动手教训他,就听得虚空中的冷笑,“呵,你们佛门就出这种不肖之徒,难怪步步走入末法时代。”竟是太乙真人与观音大士一同出现。
金山寺众神云集,从山脚往上看,祥云环绕,下方信众纷纷跪下朝拜不已。
众人向太乙真人与观音见礼。白素贞抱着许西元的尸体拜倒在观音座前。太乙真人一声长叹,可惜可惜,可惜这耗费心血的莲花身,可惜这聒噪有趣的小女娘。
观音大士亦是一叹:“六次时空逆转,道佛二门牵连甚广,如今也该是做个了断了。”
白素贞悲声道:“求观音大士垂怜,告知西元魂魄所向何处。若无法留于此间……观音大士既可将她从未来带至现在,必然可以将她送还回去。”
……
众人的猜测被白素贞说破,齐刷刷看向合十道善哉的观音。
太乙真人嘿一声道:“居然是你,当日贫道提及此人,大士竟打了个机锋,过去未来不过一念,妙哉妙哉。老道不晓得大士此举何意。白娘子报恩嫁给许仙是大士你的指引,她几次救许仙、救西元也是大士你的指引,此举要说对佛门有益,可西元的魂魄怕是如来佛并不乐见,此举要说对道门有益,怕是也不见得。”
观音大士道:“紫微星被贬下凡,起因是黄裳,自该有黄裳解开这一切的恩怨。道门当初一念之差,设计许仙被白素贞吓死留在地府,本座此举也不过是告知尔等,没有许仙也可是别人,紫微星合该有此情劫。道门几次三番逆转时空,牵连无辜,实属不该。”
太乙真人不悦道:“大士怎的不说,若非逆转时空,紫微星现在何处?”
观音大士道:“兴许她早已回归天庭。”
姜离忽然插嘴道:“先前弟子告知白素贞与许西元几次前事,许西元有言,白素贞心无杂念,修道如此,为人//妻子也是如此,若非道门几次出手步步相逼,怕是白素贞早已了却尘缘。”
太乙真人一甩袖子,暗骂东岳帝君糊涂。他指着法海道:“那你们这佛门逆徒,又该如何处置?”
观音大士道:“法海受相见欢所迷,心魔作祟,触犯戒律在先,复又误入歧途,令许西元身死,自该受罚。法海,你可认罪。”
认与不认只是态度问题,与实质并无区别,法海只得道:“弟子认罪,愿领惩罚。”
“如此甚好,六道众生皆有佛- xing -亦有魔- xing -,为心魔所乘犯下错事,人与妖殊无差别。这些年你镇压了不少妖精,日后雷峰塔重建完毕,你自去塔里修行,待雷峰塔倒,方可出塔。”
这分明是白素贞之前的待遇,法海咬牙道:“谨遵菩萨法旨。”
观音大士淡淡一笑,丝毫不以他一脸不服为异。
“白素贞。”
“弟子在。”
观音大士和声道:“倘我将许西元的魂魄送回原体,你有何打算?”
“弟子愿等她千年,与她重逢。”
“待许西元魂魄归体,她不记前事,不知曾与你有这样一段深情,或许她另有自己的生活,你还执意要与她重逢?”
“是。大士明鉴,亲眼见她一切安好,弟子才会放心。她记得我也好,不记得也罢,若有缘便再续前缘,若是无缘,弟子不会去打扰她,从此天各一方,就此作别。”
太乙真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真有人会为个死人放弃千年修行,等待千年还只为确认对方安好。要是这千年里,她心无所碍,一心求道,何愁大道不成。“白娘子,人有寿命所限,妖有天人五衰,若是在此期间你天人五衰不是白等一场。”
白素贞淡笑,面容坚定,“西元所在即是我道心所向,若是无缘相见,那就这样吧。只盼孟婆汤有奇效,叫她此后再也不要记起我。”
“你你你你……痴愚不堪。”太乙真人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