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璜气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现在没有灵气,你们这样做对修为有损,要去哪里补回来。”
一副知心大姐的模样。
这一切,多是拜她所赐,众人哪有闲情理她。
法海笑咪咪说:“贫僧没有内丹,倒也有纯正佛法,可尽绵薄之力。”
三女朝法海点头致谢。
众人瞩目下,观音微笑颔首,“善哉善哉,既然你们有此决心,乐善助人,本座今日必然相助。东璜仙君。”
“何事?”尤记当日,观音问法海可知有罪,法海无法,不认也得认。可东璜不是法海,她必是不会认错的。
观音不与她说错对,只道:“你私下凡间,悠游日久,还请仙君自去领罚。”
道门自由,规矩仍在,成仙之后,未经许可,不得在凡间逗留。众仙皆知。
只听观音又道:“幸而仙君悬崖勒马,未曾铸成大错,道门之内必会从轻发落。如今地府重塑轮回,事务繁多,仙君不妨前去地府相助。到时功过相抵,岂不是美事一桩。”
东璜只得拱手:“多谢大士提点。”
观音出现,一切尘埃落定。
受伤的人在白素贞家里养伤,把各种灵丹妙药给白素贞吞服,让她活多一刻是一刻。大伙儿早已盘算过,要是真不巧,一个法力抽取成功,一个却死了,她们只好让前来拘魂的黑白无常有去无回。
东璜不可一世地来,灰头土脸地走,临走前,她终于恢复往昔冷情的样子。人人均见她几度欲言又止,没人开口接话,只当不知。最后,她只得黯然离开。
抽取法力和生机,比众人预想的要快,也比众人预想的要惨烈。紧闭的房门隔不住高声呼痛,小青和吴九娘四目相望,头皮发麻。
邻居敲门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九娘保安堂白大夫助理的身份,堵住了邻人的怀疑。“这家人头风,需要扎针,痛了一些。”
邻居心有余悸,朝里头张望。“那么痛?还以为是在生孩子。”
吴九娘呵呵笑,“是她格外怕痛。”
不光是格外怕痛,还是格外疼痛。
今次魂魄和肉身配套,惨状胜过当年,东璜说会魂飞魄散,一点都不夸张。理智说要忍耐,情感上巴不得早点解脱,所谓生不如死,莫过于此。
痛苦之中,唯有持续不断的经声佛号似甘露给养,减轻她的痛楚,给她的心田注入希望与生气。
两个小时下来,嘴硬的许西元已然意识模糊,只晓得在完事后,眯起眼,道一句:“有劳观音大士。”
之后便是小青、吴九娘与程青檀轮流滋养她的魂魄。
许西元恢复意识,已是三日之后,醒来仍觉浑身疼痛,像是被推土机整个碾过。
程青檀说,这是一种感觉上的疼痛,而不是切实存在的疼痛,有点类似幻肢疼。
好在她已不是第二次经历此事,没有太过惊慌绝望。
力量只有在失去后才尤为明显,整个人空空荡荡的,使不出劲来,现在那种气吞山河的精力荡然无存。许西元来不及失落,一心问:“白素贞呢?”
问到白素贞,留在家里守候的程青檀表情微妙。
许西元抓住她的手,急问:“菩萨出尔反尔?时间太晚来不及?黑白无常来抓她?我们去地府……”
“不是不是。”程青檀忙安抚道,“白素贞没事。观音大士说,她需要七七四十九日炼化法力和生机。故而,她现在……”
“她被菩萨带走了?”
“不,她在房间里独自修行。只是,她受此重创,无法幻化人形。”
许西元这才放下心。“你是说她现在恢复原形,是条大白蟒蛇对吧?吓死我了……”
“你怕?”
“你吞吞吐吐把我吓死了。我不怕蟒蛇,不是,应当说我不怕她变的蟒蛇。之前在太乙真人处,我就见过,还同宿过好几天呢。今年端午,没记起过去的时候也见过一次。当时吓一大跳,以为她把白素贞吃掉了,差点拿菜刀跟她拼命。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程青檀还有什么话说。“我扶你过去。”
今次再见白色大蟒,已无之前的视觉冲击,硕大的蛇身盘踞在床,床头柜上摆着她的戒指。
端午不过在几个月前,如今想来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彼时乍见白色大蟒,惊惧万分,一度以为白素贞已葬身蛇腹。
待发现蟒蛇是她的女朋友,是真真正正的白素贞,又是另一番荒谬的真实感。
想到那一日白素贞以为她被吓跑,其实是去拿外卖,又哭又闹的样子,不免好笑。
今次,她不会那么快就醒了。醒来不见自己也不会嘤嘤哭泣。
童话里是被女巫诅咒的睡美人,面前是被狐狸精坑害的睡蛇妖。
独属于她的睡蛇妖,白素贞。
确定白素贞安全没有问题之后,许西元整个人松散下来,积郁多日的担忧、委屈、恐惧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蹲在房门口嗷嗷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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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日,一个半月。
开头十天尤其难熬,加上许西元在家中休养,无事可做,简直度日如年。
若不是怕影响白素贞修行,每隔半个小时,她都想开门去看上一看。
幸好有程青檀相伴。
法海早已回到金山寺,小青有杭州保安堂的事情要管,吴九娘需要在上海保安堂里坐镇。
间中星空传媒的刘芝芝来探望过一次,送来一捧彼岸花——想来是受沈小姐所托。“一个人的天涯”项目依旧,刘芝芝希望等许西元康复之后,仍旧上刀山下火海,天涯海角四处去浪荡。
许西元犹豫。
见她没有心情谈工作,加上身体状况确实不好——时不时会阵痛一番,刘芝芝不好勉强,只得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