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通往山下的石阶上显出一个人的身形,那人一出现,道袍青年立即站了起来,朝茶棚外迎去。
众少年少女亦转头去看,顿时愣住。
只见一位着了白色道袍的女子缓缓行来,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容颜绝美,姿色倾城。
众少年少女何曾见过这般漂亮的仙女,一时间纷纷面红耳赤,忙低下头不敢多看,怕冒犯了眼前下凡的仙人。
就连先前从容自若的道袍青年此时也拘谨起来,他朝来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道:
“陈师叔,这些便是此次将入山门的新弟子,他们中有一人资质还算不错,日后有望成为正式弟子。”
他说完,转身朝人群中一名少女招了招手,那女孩儿先是一愣,旋即醒悟过来,忙走到青年身边,亦学着青年的样子朝白袍女子行礼,主动开口:
“弟子名唤穆彤。”
凡人俗子,但凡有些安家立命的本事,无不想将膝下儿女送入宗派修习,若是祖上积德,后辈子孙能有一人修得仙家道法,便是福荫后世数百年的荣耀。
凌云宗近几年每年都会在民间招纳新弟子,此番便是这白衣女子与道袍青年负责招纳之事,将资质尚可的少男少女招入宗门。
白袍女子看了她一眼,旋即点了点头,而后又对那道袍青年道:
“梁昊,我方才在山下救了一女,她父母已亡,无有去处,此番便与他们一同拜入山门吧。”
梁昊闻言一愣,这时他才发现陈渝背上还有一人,闭着眼,像是昏迷了。
他忙上前帮忙将女孩儿接了下来,安置在茶棚内的草席上,直至此时,他方才看清这女孩儿的长相。
眉清目秀,虽还未长开,却亦能看出几分以后的样貌,她身上的衣衫虽不华贵,却也非是贫苦家的孩子能穿得起的衣料,想必家境殷实。
可惜遭逢大变,父母双亡,否则以她的容貌与家世,定可以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一生无忧。
好在遇上了陈师叔,有她相救,引入宗门,若这姑娘努力修炼,稍有慧根,至此得了仙家之道,也非是憾事。
凉锦沉寂的意识忽然有了知觉,耳边渐渐有声音传来,嘈嘈杂杂的,似有不少人在说话。她微微掀起眼睑,只觉光亮刺痛双目,让她一时间睁不开眼。
这些微的动静却惊动了身旁的人:
“她醒了。”
是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她很是熟悉。虽已隔了近两百年,她仍能分辨出声之人。
……陈渝?
怎么会是陈渝?
凉锦猛地一惊,努力睁开双眼,眼前景象扑入眼帘,熟悉的蜿蜒古道,熟悉的老旧茶棚,以及那坐在不远处,手执茶杯,状似不经意,却将视线投注于己身的白袍道姑……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半点声响。
身边一个道袍青年忙将茶碗递至她嘴边,她神情呆滞,下意识地抿了一口,却听那道姑开口言道:
“你家中变故,我路过相救,只得你一人脱难,如今已无去处,便随我等上山吧。”
凉锦目瞪口呆,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声音,虽已过了两百年,她仍是记得清晰。却是她两百年前,家中忽起大火,父母尽亡,唯她得陈渝相救,后拜入凌云宗……
这里是凌云宗的山门!
她明明在无尽雷海引身自爆,怎么醒来之后竟见到了陈渝?还身处凌云宗的山门前?她抬了抬手,忽觉体内经脉闭塞,转眼看向身侧,手腕纤细,五指还未长开……
我……回到了小时候?
还是说那漫长的两百年,只是她昏迷后的一场梦?
疑惑刚起,她便再次愣住,因为她发现自己心口的隐隐有些疼痛,本当是没有任何修为的身体,竟能轻易内视浑身筋骨,并在心脏的位置,发现一颗浑圆的冰蓝色丹珠。
霜儿……
情霜所化之丹还在,证明前缘种种尽非虚幻,那么解释只有一个,她之所以死后会在儿时醒来,多半是因着这枚仙丹。
凉锦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她很快便冷静下来,做出看似荒诞却最为正确的推断。
得出结果,凉锦忽而想起了她自爆前所说的话:
霜儿。
若你魂魄尚在,便指引我去寻你。
这是霜儿指引她归来?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茶棚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茶棚中的茶客及往来路过的行人皆都惊愕,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一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仰天大笑,笑得涕泪横流,无比疯狂。
梁昊见状一脸无措,而旁侧的新弟子们皆都惶惑,面面相觑,不知这刚刚得救的少女究竟发了什么疯,竟如此不顾形象地癫狂大笑。
陈渝微蹙了蹙眉,侧头看了凉锦一眼,眸光深邃,叫人看不透彻。
过了好一会儿,凉锦笑够了,声音渐渐弱下来,她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脸颊,将脸上的泪痕尽数抹去,旁若无人地吸了吸鼻子,整了整表情,这才起身,朝陈渝跪地一拜:
“谢仙子救命之恩!”
她心中积淀的遗憾竟有弥补之机,亏欠霜儿的情也有了归还的可能,这让她如何不喜形于色?如何不疯狂?
若是没有一场状若疯癫的大笑发泄她心头极致的悲喜,她恐怕真的会发疯。
陈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道:
“你无需谢我,你得幸免,也是你自己的机缘。”
言罢,她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衣袖,在茶桌上留下茶钱,而后对梁昊和他身旁的众少年少女道:
“你们随我上山吧。”
众人应了一声,忙随着陈渝走出茶棚,先前那叫穆彤的少女经过凉锦身旁时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见凉锦有感看来,她脸上微微一笑,轻声道:
“我叫穆彤。”
凉锦点了点头,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