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鹭 作者:山水程(下)【完结】(55)

2019-03-19  作者|标签:山水程

他微微笑着看着李容若,道:“人们往往不遗余力地去实现他人愿意被实现的心愿,却不知皆是自己愚昧的自以为是。即便再亲密之人,亦会由此产生矛盾。不过是对我好罢了,怎知我便真如你所想?不过是了解你罢了,怎知你便如我所想?强迫x_ing的自以为是,何必呢?你怎知,令弘都以死全国而非以死逃避?”

“正因懂得揣度,正因以自己的心意去对待他人,人与人之间方能有······”

白子君厉声打断李容若,“所谓爱么?”他停了停,呼地挑眉笑了,“师弟,你愿意为他死么?”

宫之善看着白子君露出的笑意忍不住周身一寒,一时不知如何出言相助,便特意嘲笑道:“白公子竟也如此老套么?陛下,何必理会此人,带李国士往御马都城去吧。”

李容若感激地看宫之善一眼,却不顺势而下,反跨下马来,不看萧煜一眼,自顾月前许诺,对着千军万马,他清朗而坚定的语声传扬在夏夜的虫鸣里:“此生为一人,死而无憾。”

白子君笑意更浓,似是早已预料李容若会如此回答,利落将目光移向仍在马上的萧煜,问道:“国主愿意师弟为你而亡?”

萧煜翻身下马,与李容若并肩,侧头凝视着他的侧脸,幽幽说道:“若是愿意,天下要说朕无情。若是不愿,他便要说朕无情。奈何朕的江山,为他而打,他人如何看待朕,便变得不再重要。他愿意为朕死,朕便愿意让他死。只是,朕的容若,不会孤独,永远不会。”

李容若接过他投过来的深情,似是又回到安王府中假山下水池旁,一地樱花散落,折枝忽而不再蕴满忧伤。那些被当做y-in谋掉落的r.ì子,从不曾远去,反在心中悄悄埋下种子,待一r.ì花开满庭芳。这些种子,今r.ì已然破土而出成盎然。

李容若的手被他执起,耳畔又是那醉人的语声:“上穷碧落下黄泉,奈何桥旁再相见。”

萧煜细细以目光描着他的眉目,似要将他容颜刻入岁月里,再冲刷不掉。而后深深望进他眼中,却蓦地又不安起来。他抿了抿嘴,任由李容若眼中的黯沉静静流溢,抓住他手的手却愈加用力。他在谷底一抬头,看着诸多将士,太昊的,御马的。“依李国士所言,降者以民相待,抗者就地正法。朕······料想令国主定然不愿臣民流离受折哀鸿遍野,尔等若是忠君,当将血脉与文明传承。”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萧煜便将李容若拉上马,朝身后的林山宏喊道:“林将军,领一万人马,随朕往北甸城去。宫将军,其余j_iao予尔等,切记小心行事。”

临走时,李容若皱眉看了一眼树前的白子君,朝宫之善喊道:“宫将军,我欠人一个情,替我还了罢。”

宫之善随着他的眼色瞧一眼白子君,点头答应。

李容若内心沉沉,他十分清楚,他又怎会还得清呢?

萧煜内心亦沉沉,他十分明了,他不敢面对,他守不住他。

北甸城,御马都城,负隅顽抗,伏尸万千,在今夜之两r.ì后被攻破。

“五王爷,兵马进城了。”

他睥一眼案上翠得欲要滴落的玉玺,道:“重头戏要上场了。回国。”

赶往北甸路上,萧煜等人收到赤鎏消息,知城艰难攻破,感臣民忠烈,忧臣民忠烈,便几人商度预备施行怀柔政策。

这r.ì,天朗气清,牛羊安然。风吹C_ào低中,几个牧民围在一起,不知在说何事,肢体动作激烈而忧伤。

萧煜远远地见了,便领人绕道而过。漆月不甚明白,萧煜却柔声告诉他道:“若是惊了牛羊,牧民便更愤恨排斥我们这灭国之人。若是如此下去,打了江山却无法守住,有何意义?无非是无谓的流血牺牲罢了。”

萧煜愿避开,那几位牧民却不愿避开。他们跨上马,朝他们奔过来。扬起的马鞭,抽出一道道仇恨的颜色。他们猛地驻马,似是过于愤恨,竟两种语言杂夹在一起使用。

萧煜与李容若相对望一眼,沉着耐心地听着这难以明了的表达,而手则按在剑上,蓄势待发。

如此许久,几位牧民瞧着他们神色不慌不忙亦无甚歉疚,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着一人切齿一句话语落下,那几人便扬鞭朝他们招呼过去。

萧煜一剑迎上一记马鞭,自觉不愿再留有余地,正想刺剑过去,李容若却忽而提剑压住了他的剑锋,向他朝右侧扬扬下巴。萧煜扫一眼几乎完全被将士制服的牧民们,再朝李容若示意那方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人打马而来,不知在嚷些什么。待得近了,他们方看清楚,原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仰着惊慌失措的脸,不住扬着马鞭往此处赶。

“阿嘛,阿嘛,狼群来了。”

“阿嘛,阿嘛,狼群来了。”

被制住的几位牧民在慌乱与惧怕中回过神来,纷纷嚷道:“快走,快走。”

“莫理会羊群,快走。”

“危险,快走。”

只是这少年,不知是轻狂还是少不更事,丝毫不知危险萦绕。直到几乎与萧煜的马头相碰,他方留意到对面男子眼中的冷色。他环顾一圈,不由得惊愣得僵住了许久。

C_ào原之风微微,时间便如颤/动的果冻一般凝结却生动。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接着便是一群牛羊的尖叫。

“阿嘛,狼群来了,来了许多,快走。”少年调转马头,抬手鞭子正要挥下,转头看一眼,皱眉,又把马头调过来,对萧煜说道:“外邦人,让阿嘛们去救羊群吧。”

萧煜忍俊不禁,哈哈笑着,道:“少年,可知吾等是谁?”

少年闻言收起慌张之色,反而神色一亮,似是胸有成竹,道:“领着戎装,定是r.ì后我大御马之主吧。”

“你倒是机灵,只是你瞧,你的阿嘛们对我等不敬,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我不知晓。”他转头看一眼慌乱嘶鸣的牛羊,续道:“今r.ì狼群异常凶猛,见了你这许多人依旧袭击牛羊,大约是饿极了,毕竟秋要来了,这两三月又不曾吃阿嘛的牛羊,怎会不以命涉险呢?”他说完,又清明地看着萧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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