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双。”林山宏不知何时已到他二人身旁,忧心忡忡回道。
李容若握着缰绳的手陡地一顿,悄悄看了一眼萧煜。他如今终于明白,沈大夫时常独坐时怅然与落寞的身影究竟为何。
甘愿与不甘的抗争罢了,只是多了些实实在在的心痛。
“姬无双呢······”李容若仰头向天,轻叹口气,不知在向何人说话,道:“本少主可能相信你?”他转头看向胡子已微微花白的林山宏,“大曜的冠绝大将出手,萧澈此番是势在必得。林将军,向北甸城行军罢。”
“可太昊若是······亡了,那······还要这御马何用?”
李容若冷冷看着这似乎已被感情淹没的林将军,道:“将军对陛下与太昊之忠爱,我自是笃信不疑,正因将军忠爱,我替将军担忧,担忧将军受感情影响而无法判清形势。此番,无论太昊战况如何,林将军亦不可率兵回国。我等已在御马境内,北甸城就在眼前,而雨花陵远在千里之外,即便急行军,一万人马,面对大曜大军,作用甚少。若是令宫将军所带兵马赶回,御马遗兵难保不背后出刀,不若安定御马,若是太昊守不住了,以御马为据地,卷土重来便是。只是,异地东山再起,毫无民心民力,难免艰难且风险甚大。陛下,”他郑重唤他,“可有觉悟?”
萧煜离了踏雪马,重新坐回自己的白马上,朝李容若绽出一个欲令他放心的笑容。这笑容,掩了太多太多,包括情意、不安与笃信,他却深知他永不会放开他与李容若唯一坚韧的牵绊——江山万里。
他朝他点点头。
此时,那几位牧民悄悄聚在远处说着话,时不时便看向他们。只是此番,肢体的动作却柔和了许多。
而那位少年······
“外邦人,可是需要帮助?”
萧煜厌烦般瞥他一眼,道:“你一个孩儿,好好牧羊便是了,何必走入这无尽的俗世中?”
少年不理会他的挖苦,爽朗笑着。笑声扬了出去,有几只牛羊闻声抬了抬头,便又继续低头享用丰美的C_ào芽。
“你在害怕么?”他朝他觑一眼,不理会萧煜回给他的恶狠狠眼神,转头看着李容若,道:“阿嘛说,小苏图作为r.ì后的头羊,不容有失。今r.ì你从狼群中救了小苏图,我们自当回报。阿嘛又曾说,世事万变不离其宗,牧羊与牧牛牧马一样,表面相异,而本质千年不变。能牧羊,便能牧国。”
漆月在旁边被搅糊涂了,抛了正事,抓住当中的名儿,询道:“李国士救的是羊,而你是人,所谓苏图,是羊是人?”
少年毫不客气地扬起嘲意,道:“小苏图是小苏图,苏图是苏图,名儿亦不一样,此处最呆怕是你了。”
“你······”漆月鼻孔呼地重重喷出一口气来,似是将心中气闷之气纾解出来了,便撇了下嘴算是了事。
萧煜见属下受嘲,本欲争辩一番,却猛然间从苏图清亮的目光中看出了端倪,自个儿便索x_ing暗自思索。
而萧煜这显得突兀的忽然沉默,使李容若又多思量了一转。顷刻后,他不理会众人对少年的嘲弄与无视,反而变得对少年莫名多了几许信任,直截了当开口便问苏图:“若是予你一国,你如何牧?”
“狠手得天下,巧手得人心。你要何种国?”
他看见苏图清亮的眼里的,是透彻,像划过夜空的流星一般闪耀。“统一昌盛之国。”他坚定答道。
“若是要此种国,你们早已在做,何需苏图多说?”
李容若一惊,随即一忧。“可此时太昊危急,我们在御马该如何行事?”
“容若,”萧煜闻他笑看风云般的语声却透露出隐隐急切,忍不住笑着乜斜他一眼,“可真是天下典范,不耻下问。”
李容若不理会他,连眼角都不瞟过去一眼,继续认真盯着苏图,只是接下来的话却不知究竟对谁说。“处于事外,往往更能看清。”
苏图闻言一笑,负手背上,用脚驱使着马儿在原地转圈圈,一派大人的模样。这令在场之人见了不免忍俊。
“看来李少主因着身旁之人的传染,忘了去他国搜集消息,只记得北甸城中的某些人手了。”
李容若又是一惊,右手不自觉握在龙渊剑剑柄上。他无意识中便已感受到了威胁。
萧煜与漆月、林山宏,亦是如此。
苏图看着他们本来在这天高之下难以引人注意的小小举动,笑得更欢了,亦更纯粹了。“放心,阿嘛说我们只是牧人,对其余事情无甚兴趣,尤其是纷争。不过,我倒是有些消息想要告诉李少主。”
李容若目光炯炯看着他,防备着侧耳。
“昨r.ì阿嘛夜观星象,蓍C_ào卜卦,得双鹭头,坠于天之东南,太昊守宫······灭。”他遥遥看了一眼正驱赶牛羊往小山坡去的几位牧民,顿了顿,翻身下马。蹲在地上,在C_ào上用手画了几个曲线阵形。C_ào儿水分充沛,不一会儿便又直起了腰杆。
阵形消失了,那四人却未及时看懂。
“而后,北上,大曜守宫,亮。”
萧煜与李容若对视一眼,皆满眼不可置信。一阵风吹过,似是将心头压抑与担忧皆吹散了,萧煜终于笑了笑,却泛着寒气。他下马,朝苏图一步步靠近。见苏图目光被手里握剑的动作扣住,便特意将手松了松,再次握着剑柄时便更握得紧了,似乎蓄势待发着准备瞬息之间挥剑而出。“你是说,太昊将被大曜所灭?”
苏图退后两步,笑道:“孰知道呢,我连那双鹭头皆不知是何物,或许是······半分天下又何知?”
“休想。”萧煜冷哼。
“话已至此,噢,要提醒诸位一句,不久前未央归附天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