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楚宁洗漱完出来时,霍蕴书与何五正同一个麻衣汉子在客厅正说着什么,见得楚宁进门,立刻都起身行礼。
“听说已寻到了石炭?”楚宁虚扶一把,示意几人入座,自己也轻撩衣罢,跪坐到主案后面,问道:“是在何处寻得?”
“回将主的话,就在我县梁村。”何五指着那麻衣汉子道:“这便是梁村的村长,梁平。”
“梁村……”楚宁在霍蕴书递过来的本县舆图上找到了地方,见此地离黄县倒也不远。
何五也适时将东西抬了上来,黑黑的一大筐,楚宁一看,就笑着起身说:“正是此物!走,我们现在去梁村。”
石炭就是煤炭,在前朝汉时就已经开始有人使用,到了当今大庆,时常有人取来生火,不算是希奇物什,也没什么人来把它当回事。
楚宁这一见之下就喜于形色,像是看见绝世财宝的模样,让霍蕴书大感惊异,要知道,刚才楚宁进门时,可还黑着脸呢。
去营里取了马,也不管这天寒冻的,楚宁一路打马急行,堪堪不过大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梁村。
在东莱郡城里,有两座就高达三层的楼阁,其中一座,名曰红颜阁。
楼如其名,里面做的都是红颜的生意,从胭脂水粉华服到金银珠玉饰,只要是天下红颜喜欢的东西,这里大部份都能买到。
今天,听说红颜阁里来了好东西,这些经常照顾红颜阁生意的官夫人和富家主母们,都派使了丫鬟婆子,顶头寒风早早赶来,指望能拔得头筹,到时可以拿出来在别人面前显罢显罢。
在红颜阁的对面,就是另外一座三层阁楼,名曰三品轩,是一座茶楼。
此刻,三品轩二楼临窗的雅间里,正对坐着四人。
左边是依然带着面纱的春风楼主和那个叫她阿姊的华服青年。
右边坐在首位的人是东莱郡尉高志敏,次位上则一个留羊八字美须的文弱中年男子。
“前日白夙进城时,共计带了六十四车货物。”高志敏当先开口说:“昨日出城时,我亲自数过,没见少数。”
“依高兄的意思,这红颜阁倒不像是白夙的生意?”华服青年想了想,随即又问:“这前后几日,可有别的商队出入?”
“自是有的。”高志敏说道:“马上就是年节,来来往往的小商队多不可数,大的也有十几支,着实很难确定。”
“这么说来,除了粮食布匹之外,白夙有没有别的生意,我们根本是一无所知?”华服青年敲了敲桌,烦躁道:“可王爷已经下了死令,定是要将这白夙一网打尽的!”
“怕是难以成事。”高志敏也是满脸挫败:“我们不但不知白夙到底有多少家底,甚至连她背后的人是谁都不清楚,贸然动手,怕是要吃大亏。”
“刘翎公子,那白夙背后之人,难道不是蒋文先吗?”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八字胡问道。
“不只!”被唤作刘翎的华服青年说道:“仅凭一个蒋文先,还轮不到他们这么张狂,王爷猜测,白夙背后可能是大皇子。”
“废太子?”八字胡神色一凝,惊道:“废太子不是早就失势多年了吗?”
“这谁能说得清楚?别忘了,废太子再怎么失势,却也是三废三立。”说着,刘翎顿了顿,又道:“只望王爷这次进京,能够诸般顺遂。”
“定是顺遂无凝。”八字胡笑道:“如今朝中的大臣们,多数都只看利益,王爷这次所携颇丰,只要再拉拢两三个要臣,定可得尝所愿。”
“只要王爷事成,定然少不了子虚先生的好处。”刘翎说着,又向春风楼主道:“阿姊,子虚先生才智过人,这次全赖他出谋划策,才解了王爷的困境。”
“哦?是吗?”春风楼主道:“看来,抢劫黄县迁移富户的主意,就是子虚先生出的了?”
子虚先生闻言,拈须应道:“正是在下。”
“此举不过是杀鸡取卵,算何高见?”
“然则,若不取此卵,王爷当如何去长安?”
“散布流言,坏人名声,也是子虚先生的高见?”
“高见算不得,但总归还是有些作用。”
眼见两人势头不对,刘翎只好开口替那子虚先生帮腔,毕竟,那子虚先生是他的人:“阿姊,早上段杰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道是白夙已将那女校尉赶出了门。”
春风楼主一听,顿时眼神一冷,道:“白夙此人,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岂以按常理度之?焉知她不是在作戏?”
“这怎么可能?”刘翎满脸不信,道:“不论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哪有不在乎名声的?”
“其实,无论白夙在不在乎名声,都不紧要。”子虚先生悠然道:“在下这招,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坏她名声。”
“那是为何?”高志敏问道。
“坏她名声为其一,其二,则是在她与那楚校尉之间,埋下间隙。”子虚先生道:“这俩人,一人掌军,一人掌财,皆是颇有才能之辈,两相合壁,让你们无从下手。”
“可你们再想想,从古自今,无论男女,只要身负才能之辈,又有几个甘愿屈于人下?”说到此,子虚先生慢条丝理的吃了口茶,方才继续道:“我让你们散布的流言,将那楚宁贬得一文不值、一无是处,她若得知,岂会甘心?”
“只要她不甘心,便会心存怨望,适逢白夙又将也赶出门去,即使白夙与她说是作戏,可她会信吗?”子虚先生目光一扫,问道:“换作你们,会信吗?”
三人想了想,高志敏第一个摇头,随后春风楼主亦是表明不信,倒是刘翎反问道:“万是那楚校尉,就真个儿一文不值、一无是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