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
卫靖见陈福正在斟酌如何唤他,便主动说道:“陈屯长若是不介意,唤我名字便好。”
但陈福却觉得为难,他想不通,将主大人为什么突然要认这么个大哥,但将主既然认了,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就不能逾越。
又走远几步,周遭也无闲杂人,眼看着陈福满脸纠结,卫靖突然问道:“陈屯长,你觉得,楚将军是真心实意要认我来当这个大哥的么?”
“自然是真心的。”陈福诧异的看着卫靖,说道:“将主大人虽然身具官职,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女儿家,且自小吃尽苦楚,与胞姐相依为命,哪有不慕兄长爱护之理?”
“楚将军当真是寒门儿女?”卫靖以为,楚宁那般说来只是为了安抚他,此刻听陈福说来,心中也微觉惊讶,问道:“我观她言行,似乎颇有章法,且又断文识字,不像是寒门出身的呀。”
“这你可是看走眼了。”陈福闻言,大声笑道:“在我们黄县,将主大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连毛笔都不太会拿,写起字来,不是缺笔便是少划,我们都是从右往左写,她却偏偏喜欢从左往右写……我给你讲啊,当初我们黄县蒙学开办之前,她还主动要帮我们编写蒙学的书本……你是不知道,王先生当时知道她要来祸害人,可是被气得跳脚……到现在,我们看她写得东西,可还得连猜带蒙……”
“真的假的?”卫靖简直不敢相信,但他随即想到什么,忍不住惊问道:“这么说来,陈屯长也是断文识字了?”
“还好还好,将将识得几个字。”陈福闻言,自谦道:“刘军侯识字最多,蒙学结业考试的时候,他考了第一名,默了两千多个字出来。我当时只默写出了一千七百多个字,排到了两百四九名。”
“两百四十九名?”卫靖的内心极为震动,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们这一千多人,不会全部都识字罢?”
“没有没有,辅兵和杂兵不识字。”
“也就是说,战兵都识了……”
“嗯!将主大人说,她识字少,让我们替她多学点,免得将来被人骗……”
“噗……”
卫靖简直想吐血,但他还是忍住,撑着继续问陈福:“兄弟,你再给我讲讲这个楚将军的旧事吧,我觉得,我需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当真要认下这个妹妹了。”
“成,那我们边吃边聊。”陈福先带着卫靖去洗手,随后才去领了碗筷,边排队边给卫靖解释道:“这饭前洗手,也是将主大人定下的规定,因为她觉得,我们经常用手拿东西,很容易弄脏双手,医官也说,用脏手吃东西,很容易生病。”
打饭的火兵动作很麻利,一大勺粟米和糙米混煮的干饭将将把碗装满,再盖上一小勺盐菜,并着块一指厚三指宽的炸肉,看着好吃闻着又香喷。
打完饭,陈福又去打了两小碗清汤过来,与卫靖说道:“今天这汤是用马骨炖的,除了油盐味之外,什么都没有,也就骗骗嘴,不顶饱。”
卫靖赏了一口,赞道:“你们也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干饭顶饱还有盐菜和肉,马骨汤随便给你们煮来喝,你们竟然还觉得嫌弃……我给你讲,要是在高将军手下,亲卫军都没这待遇。”
“你这话我信,我有回去高将军的营区,看见他们在啃死面饼子,讨来试了一口……天啊,牙齿都差点被硌坏了。”陈福说着,见卫靖已经端着碗拿着筷子准备开动,连忙阻止道:“等一下,等一下才能吃。”
“怎么了?”卫靖诧异道。
“还有同袍没打完饭,我们不能先吃。”陈福说着,问卫靖道:“你要不要把盔甲脱了再吃饭?这么重,穿着蹲在这不累么?”
“不脱!”卫靖白了陈福一眼,恨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就是些没吃过苦头的娇兵娃子,这也嫌弃,那也嫌弃……生在福中不懂得惜福……”
“对,我也这么认为。”刘长贵也端着饭菜和汤碗凑了过来,恨铁不成钢的说:“想想当初,我们把稀饭煮得跟这清汤一样的日子,再想想如今过的日子……哎,将主大人是真的把你们给养娇了,且个个娇得跟娘们似的。”
“刘司……刘哥,咱给你讲,这还真得怪将主。”一个战兵看到旁边还有空位,也抱着碗蹲了过来,本来想喊刘司总,但看到卫靖这个外人在,生生改了口,笑说道:“以前吧,总觉得咱家那娘们弄的东西顶好吃,可自从将主把朱娘子弄来做厨头以后,咱压根就吃不下她煮的猪食了。”
陈福闻言,乐道:“丁六儿,你可要当心点儿,这话传到嫂子耳朵里,说她煮的是猪食……嘿嘿,小心让你睡地板。”
“睡就睡!说得好像没睡过地板似的。”丁六儿梗着脖子道:“总好过你娃,连地板都没得睡……”
陈福笑道:“那又怎的?将来咱有的是热被窝。”
“嘿嘿,就你?还热被窝?”丁六儿挤了挤眼,压低声音嘿然说道:“咱可听说了,说你老是去找柔司……柔姑娘献殷勤,嘿嘿,你这事儿要是真成了,谁睡热被窝,可就难说喽……”
陈福面皮一红,恼怒道:“去去去!休要听这些没来由的流言蜚语。”
“嘿嘿嘿,原来这是流言蜚语啊……”丁六儿拉长声音道:“咱怎么听说,当初去仙岛剿贼的时候,就是你主动请当先锋,不但诛杀寇首,还在紧要关头,救了柔姑娘一回?”
陈福被丁六儿调侃得哑口无言,刘长贵笑道:“丁六儿,你把嘴巴的门关起来吧,小心陈哥儿急了,与你手上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