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秦易听懂了,文璟晗想了下也懂了——秦易一直对那母子二人不喜,从小就想赶人走,可管家的权利在秦夫人手里,她软弱着不敢开口,那么秦易叫嚣得再厉害下人也是不敢贸然动手的。
如今的秦易和秦夫人的关系有些淡,文璟晗换过来前她甚至不会去主院请安,母女俩三五天不见一面也是常态。可在秦易幼时却不是如此的,没有父亲只有母亲的她对秦夫人自然万分依赖,直到她被秦夫人的软弱一次次的伤了心,便再不想理会家里那些糟心事了。
此刻听到秦夫人这样说,秦易心里真是五味陈杂。还是文璟晗更理智些,她实话实说道:“阿娘多虑了,早些年我年纪尚小,就算把家主的名头顶在身上,又有几个人能听我的呢?”
秦夫人看着她,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却又问:“如果,如果阿易你不在家,她们又来了……”
看得出来,秦夫人怕周夫人那是怕到骨子里了,哪怕今天眼看着不可一世的周夫人被秦家的下人拿着大扫帚打出去,如此狼狈的模样也没能消减她心中的恐惧。
文璟晗知道,有些惧怕是从幼时就种在心里的,一辈子难以抹除。虽然这样的秦夫人看着实在糟心了些,但谁让她是秦易的母亲,是她们躲不开的责任呢。于是文璟晗只好扭头冲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前门后门角门都吩咐一遍,不许周启彦母子再登门。来了不许进门,敢闯就如今天一般打出去!”
那下人赶紧应下,转身走了,心情竟也是复杂难言的——往日表少爷在宅子里多威风啊,连小少爷都不敢招惹,可不姓秦就是不姓秦,小少爷说要赶他走还真就赶走了。
……
秦宅里气氛算得融洽,另一边被赶出去的周启彦母子却是气炸了肺。
周夫人抬手摸了摸脸,顿时疼得脸皮一抽,怒道:“她们竟敢……她们竟敢……那小畜生竟敢这样对我,启彦,你给我把那小畜生弄死,一定要弄死他!”
她本是不信秦家的下人真敢拿她如何的,毕竟秦易从小就跳着脚叫嚣要赶她出门。可是赶了十几年,又哪有人真敢动过她一个手指头?她说要在秦家住,就在秦家住,她说要出来买宅子,秦夫人就得乖乖把钱送上来给她买,她压了一辈子的人,哪里就能翻身了?
可今时真是不同往日了,当年任秦易跳脚也没下人敢听吩咐动手,今天却真有人听了她的吩咐。不仅有人来赶她们,还是拿着扫帚来赶的,她不走,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子还真敢用扫帚往她身上招呼,扫帚头上细细的竹枝落在了她的脸上,细细长长的伤口,隐隐约约竟是见了血!
此刻的周夫人发髻散乱,脸上的伤口一碰就疼得忍不住抽气,旁边的周启彦也好不了多少。只他见过了“秦易”这些日子以来的改变,没有他娘那般的底气,所以及时抬手护住了头脸。他脸上没怎么伤着,可也被打落了发冠,此刻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看着好不狼狈。
听了周夫人的话,周启彦也是恨得牙痒:“阿娘你放心,这事儿没完!我还就不信了,区区一个纨绔,不学无术一事无成,以为娶个高门贵女就能翻身了不成?!还有那文璟晗,也是瞎了眼,这么个除了脸皮什么都没有的纨绔,她竟也看得上!”
母子俩简单收拾了一下形容,然后一路走一路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周启彦把周夫人送回了自家宅子后,扭头又出了门。他先往明福楼去了一趟,紧接着又去了城东的吴宅,见到了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却已经成为了整个洛城笑柄的吴涛。
吴涛被套麻袋才过去一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说,还肿得跟个猪头似得。见着周启彦来,他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不善,含糊着声音凶道:“你来做什么,也来看我笑话?!”
对于这群纨绔来说,被套麻袋其实不算什么稀罕事,不说人人都被套过,但至少人人都套过别人麻袋。可吴涛这回栽就栽在被人扒光了衣服,还丢在了花街外面,于是瞬间成为了整个洛城的笑柄。昨日也有不少人来探望,可莫不是为了看笑话来的。
周启彦也想笑,虽然他今天足够狼狈了,可看见吴涛这张猪头脸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歹最后忍住了,又努力摆出了副正经模样说道:“怎会,我周启彦其实那等落井下石之辈?我来此,确是为了探望吴兄的,就是没想到你伤得这般重。”
装模作样,那是周启彦的拿手好戏,吴涛眯着眼看了他半晌,见他一脸认真郑重,眼中的凶光这才收敛了些。他眯着眼嘟囔了一句:“还算你有点儿良心。”
周启彦笑了笑,又问他:“好端端的,吴兄怎就遭此横祸?那天是谁下的黑手,你可看清了?”
说到这个吴涛更是来气,他狠狠地一拳捶在床板上,怒道:“我当时喝醉了,要不然哪儿能遭了这黑手?!别让我查出来是谁,查出来了看我不打死那孙子!”
周启彦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道:“这事儿说起来,我倒是有点儿线索。就是我那表弟,他前天晚上曾经带着几个人出门去过,当天你们不是还起过冲突吗,那个金香囊……”
吴涛看着他的目光却突然狐疑了起来:“你今天专门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周启彦立刻正色道:“非也,我此来主要是为了探望吴兄,另外也谢过你前次慷慨相助。”
吴涛的猪头脸上却勾起了一抹嘲讽似得笑,不过也只是一瞬,牵扯到伤口后又疼得赶紧收了回去:“我慷慨相助了,可周兄似乎偷鸡不成啊。我听说,你被从秦家赶出来了?”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就是暗指周启彦今日特地来说这话是为了挑拨,想让吴涛帮他报仇。
周启彦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自诩聪明,便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任他玩弄。
吴涛却又开了口,仍旧是嘲讽的语调,却不是冲周启彦了:“秦易那家伙,如今是越来越怂了。这半年都没怎么出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嘴皮子还利索,简直跟个娘们似的。你说好端端的,他敢来套我麻袋?!”
周启彦又不是真看见文璟晗领着人去套吴涛麻袋,具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竟也没话可说。不过沉吟了一下,他还是说道:“反正你被套麻袋的当晚秦易是带着人出过门的,而且金香囊的事,万一他猜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