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萧暮雨回交警大队换了衣服然后晃着小电动的钥匙溜达的溜达的出来。
已经深秋,夜里的风凛冽的令他敏感的身体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躲在不远处拐角处的某人看的生生的心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阳朔知道萧暮雨怕冷,经常是不到冬天就要整天抱着个小暖炉不撒手了。而真正到很冷的时候萧暮雨通常会选择懒洋洋的窝在被子里一窝一整天,这时候还不能说他什么,说的多了他就该翻脸撒泼了。
人恐怕是这世界上最贱的一种生物体。而阳朔就是其中最为优秀的一个代表。
在英国,夜晚一个人坐巴士,看路边不停变换的灯光,树影和行人时,偶尔路过唐人街听到一句熟悉的歌词,想到曾经说要永远守护的对象却再也回不到过去时,学校放假站在空无一人的天台遥遥凝望故乡所在方向却只能看到展翅飞过的孤鸟时,削苹果却想起某人总是一刀子下去半颗果实都没影儿了时,拿起电话拨好了号码却迟迟不敢按下绿色按钮时,梦里常常梦见某人醒来却只有孤单的自己时,甚至是心情压抑到想哭连泪水都流不下来时,那时那刻,多希望萧暮雨是陪在自己身边的。
囚禁萧暮雨的三年,那日夜思念的人明明就在对面却连个半个笑容都没有,那魂牵梦绕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可怜又可笑的生生隔在了天涯的两端,那时那刻,阳朔发现这样压抑的相处甚至比自己孤身一人在英国的时候更要辛苦的多。
错在哪里,又是谁的错。
阳朔想不明白。
或许是自己?
如果阳家不曾有过翻天覆地的变故,如果自己走的时候萧暮雨只要说一句他愿意跟自己走哪怕他最后退缩了逃避了,会不会现在形势也会好一点。
可是如果自己没有吞掉萧家,自己怎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不断绝萧暮雨所有退路,他又怎么能只归自己所有?!
命运无常,叹只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朝朝傍愁眠。
遥看飘飞断肠燕,昔去烟水照残天。
浓醉不销长恨愿,痛饮刘伶真可怜。
当时浅斟扬州慢,料得今宵梦前缘。
萧暮雨对自己的形象一向追求极致完美。阳朔钱夹里有收着一张他几年前的自拍,照片中的人单手扶着墨镜,皮肤白皙,唇线优美,潇洒迷人的模样让当时看到的人纷纷调侃阳朔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得到萧暮雨的青睐。
此刻萧暮雨依然跟当初一样。明明很冷的天气,明明很怕冷的体质,偏偏装的跟钢铁战士一样,衣服单薄的让阳朔仅看了一眼就替他冷。为了等萧暮雨阳朔已经很憋屈的蹲在交警大队门口近半个小时,阳朔感觉自己快被冻成某种四条腿的会汪汪叫的物种时萧暮雨终于出来了,当即他就从隐藏的阴暗角落走了出去。
05.夜色凝黛
暮雨!
萧暮雨闻声扭过头来,看到阳朔时一双水杏眼满满的都是疑惑。
阳朔走到他身边,还没开口说话萧暮雨就好奇的问:你因为人品又差还抠门终于破产了么?
怎么说?
不然你那骚包的车怎么没开来?
额,它坏了。
萧暮雨同情的看着他,那你是来专门给我机会嘲笑你的?
不不不,我是来请你吃饭的。
萧暮雨狐疑的看着他:你开车来没?
阳朔刚想说开了转念一想刚自己说车坏了连忙摇头道没。
萧暮雨稍稍放下心来,那就不是杀人了想弃尸然后嫁祸到我头上。
阳朔黑线,我在你心目中这么差劲?
萧暮雨想了想道,其实也还好,主要是得看你准备请我吃什么了。
你想吃什么?
很多。
比如?
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锦,卤子鹅,卤虾
停!你确定你是在点菜而不是报菜名?
萧暮雨及其肯定的点头。
阳朔叹口气,伸手揉揉他头发,小吃货,关于这一点从来没变。
什么?萧暮雨问。
小吃货,关于这一点从来都一样。阳朔从善如流的改口。
萧暮雨不以为耻的点头,对的,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追逐美食的理想。
我们打车过去国际饭店?阳朔征询萧暮雨的意见。萧暮雨晃晃手里的钥匙,我有车。
什么车?阳朔随手接过,刚想说我来开吧就听萧暮雨答道:电动车~
话在嘴里转个弯自动变了,我带你。
于是,阳朔骑着一辆少女系列的粉红电动带着萧暮雨骑了一个小时终于骑到了国际饭店门口。
把车交给泊车小弟后阳朔领着萧暮雨进门,穿过旋转门的时候恰好看见镜面玻璃上夜风为自己吹的一个纯自然的发型,终于忍不住吐血了。
按着萧暮雨的意思点了一大桌子菜,等菜的功夫阳朔一边为萧暮雨烫了杯碟一边问道,你认得我的吧?
萧暮雨点点头,今天刚认识嘛。
阳朔手下的动作稍一停顿,面上表情却是丝毫不见变化,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你是叫萧暮雨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白天执勤给我看过你的交警证。
喔。
菜很快就上来了,萧暮雨两眼欢快的发着光,右手抓起筷子左手拿勺子两手一刻不得闲开始吃,阳朔悄悄的露出个溺爱的笑容在一边帮他布菜间或舀上半碗汤以免他吃的急被噎到。
虽然对于萧暮雨说的不认得自己感到不解,但阳朔并不想去深追缘由。不论是真不记得还是假装不认识都无所谓,至少他在自己身边没有逃开,这已是求佛两年的万幸。
等萧暮雨吃的差不多了,阳朔凑过去问道:还要点其他么?
萧暮雨揉着圆滚滚的肚子,不要了,肚子快撑破了。突然,萧暮雨噗嗤一声笑出来。阳朔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我在想啊,会不会有一种情况,假如一个人吃啊吃吃的很多,然后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死了哈哈哈
阳朔配合的干笑了两声,真好笑,那我也给你讲个笑话吧?
讲吧。
于是阳朔讲了个自己第一次听后笑了半个小时的冷笑话,从前,有一只包子走在路上,它感觉很饿,然后就张开嘴把自己吃了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萧暮雨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笑点在哪里?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萧暮雨问。
阳朔。
嗯,桂林那地儿,我好像去过。
阳朔一脸黑线:我说我名字叫阳朔。
萧暮雨好看的眼睛眨啊眨,好奇怪的名字。我记住了。我们走吗?
你说呢?
萧暮雨恋恋不舍的看着桌子上的菜,阳朔点的太多,有的都只是动了一筷子两筷子,这样丢掉好可惜。
注意到萧暮雨眼神的含义,阳朔建议道:你喜欢的话我们明天再来?
萧暮雨摇摇头,不了,太奢侈了。
太奢侈了
阳朔的心猛的一颤,以前的萧暮雨,物质条件及其优渥,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精中求精,那时的他怎会在意奢侈与否。如今不过一顿饭而已,他这两年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阳朔的沉默萧暮雨自然也注意到了,在他面前挥挥手,萧暮雨道,喂,回神,回神!
于是阳朔真的回神了,怎么了,小雨。
萧暮雨嘴角抽搐:我爸说从我十岁起他就没有叫过我小雨了。
阳朔大骇:你有爸爸?你爸不是
萧暮雨不悦的瞪着大眼:你骂谁呢?我怎么就没爸?我又不是孙悟空,难道我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阳朔咬了咬坚硬的舌头,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是孤身在外,故乡不在这里。嗯,然后你爸妈在老家,我是这个意思。
萧暮雨这才脸色缓和了点,好吧,没关系。扫了眼桌子上的菜,萧暮雨问:不然,我们打包吧?
阳朔脑子此时乱糟糟的,也没听清萧暮雨说的什么,胡乱的点头应道,行,随你吧。
于是萧暮雨开开心心的去找服务员来挨个把没怎么动过的菜装进袋子里,打完包后笑眯眯的看着阳朔,我们走吧。
好。
直到出了酒店,骑上萧暮雨那辆可爱的小电动,在夜风中阳朔才稍稍回了点神。
没留神骑过一个小坑,萧暮雨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揽住阳朔的腰,报怨道:你慢点!赶着投胎啊?
不好意思。阳朔毫无诚意的道歉。低头看了眼紧紧环着自己腰的双臂,阳朔不自觉的就笑了,然后开始专挑坑坑洼洼的地方走。
在萧暮雨一路的咒骂声中,小电动回到了交警大队门口。接下来怎么走?
萧暮雨跳下来,还送么?那你一会儿怎么回家?
怎么,都这么晚了,你不打算邀请我去你家睡一晚么。阳朔问。
萧暮雨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晚了。有道是吃人家的嘴短,萧暮雨道,也没什么不行,就是我家比较小,没有客房,沙发也小,我的床也很小,你要睡得惯的话就来吧。
阳朔感觉自己意外的捡了块大宝石,事实上他只是调侃萧暮雨几句而已,有谁会刚认识第一天就把人带回家而且是带上床的。
萧暮雨显然没想那么多,在他的认知里男人之间吃个饭喝个酒瞬间就可以建立起革命友谊,至于一张床上睡觉,睡就睡咯,男人嘛,在乎那么多干嘛,更何况每次遇到值班的情况也常和同事挤着睡的。
于是,萧暮雨就带着阳朔回家了。
萧暮雨家果然很小。三室一厅的房子,设备家具什么的一目了然。萧爸爸萧妈妈已年过半百,双鬓上染了些许白发,他们回来时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见儿子带朋友回来,萧妈妈忙站起身迎了上来,儿子哟这是你朋友?
阳朔点点头,阿姨好。
快快进来,深秋了,夜里风可凉。今晚就住这里吧,老头子咋还搁那里坐着呢,快把饭给孩子端上来,饿了吧?
没,不用忙了,妈。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萧妈妈也不细问吃的什么,应了声后就去给阳朔抱被子的同时支使她家老头子去烧热水。
萧爸爸不像爱多说话的,闷闷的点点头起身就去了。
烧完水两个老人家就先去歇着了,阳朔和萧暮雨并排坐在沙发上洗脚,洗完后挤着洗手间的一个小水槽刷牙洗脸,期间萧暮雨含着一嘴牙膏沫不满的推了他好几把:往那边去点儿,我牙膏沫子要掉出来了。
阳朔同样含着一嘴沫,再挤我就出去了。
两人对看一眼,无声的双双加快了刷牙的动作。
夜,一点。
躺在并不舒适的木板床上,阳朔想了很多。最多的是高中时候的自己和萧暮雨,那个时间段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沉在岁月里的一杯红酒,越久越有韵味。目前关于萧暮雨的疑点太多了,阳朔有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本来很确信他眼前的人就是萧暮雨,现在他却迟疑了。如果这里真的是眼前这个有着和小雨一模一样容颜的青年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自己该怎么办。可他又说自己就叫萧暮雨,不仅长相连名字也一模一样,又让人不得不信服他就是萧暮雨。可是真正的萧暮雨父母早亡,这一对年迈的夫妻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