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厨娘是个四十多的妇人,这声叹气情真意切的,“听闻现在淮城情况不大好啊,眼看别的地儿的军队就要调过来了,到时候跟楚国前后夹击,娮将军岂不是……”
老板娘闻言,连忙“呸呸呸”了几声,对大厨道,“别瞎说,娮将军那么好的一个人,吉人天相,肯定不会出事的。”
聊到这儿,两个人都沉默了,子午正要进去,就听到老板娘又说,“我就纳闷了,这王上心里头想什么呢,娮将军那么好的一个人,还为大秦出生入死的,怎么就被王上忌恨上了?”
“可不是呢,还说什么娮将军叛国,真当我们都是傻的啊,娮将军要叛早叛了,何必在楚国这边未了的时候生这事端?”厨娘应和道,紧接着两个人又意识到这个话题也不能聊下去,又沉默了。
子午听的都懵了,她一直一个人待在客栈,没怎么出门,竟不知道秦威王竟然对娮姬下手了?叛国?两面夹击?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等厨娘和老板娘继续聊别的,子午一把推开门,一眼看过去,就见到旁边几筐的粮食,满当当的,其中一筐还是腊肉,于是问道,“这是要给娮姬送过去的吗?”
老板娘和厨娘被这动静吓坏了,娮姬现在是要犯,是罪人,这……她们托人送东西给娮将军的事儿要是被告发到衙门,那可是大罪啊。这姑娘又对娮将军直呼其名,怕是要追究她们啊!
脑子一转,这么一想,顿时一个比一个脸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子午往前走了几步,问道,“能带我一起去吗?”
“……啊?”
如今的淮城,秦国采取的策略是,只许进不许出,就是,要去淮城,不会拦你,但是出了淮城,要去别的城镇,是进不去的。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淮城在风雨飘摇里晃晃悠悠,也没人愿意去淮城。
这次是瀚城一个大夫,要去淮城跟他哥团聚,邻里乡亲的知道了之后,就各自拿出了些东西,要这大夫给娮将军,也是一番心意,毕竟若不是娮将军,瀚城定然得饿殍遍野,变成死城了。
子午不认得路,只能跟着大夫走,一路上,听了更多关于淮城的议论,总让子午觉得,下一刻淮城城墙就会倒了。
子午不笨,将前前后后的事串在一起想想,也能猜到娮姬遭遇这些和她有关。至少楚国的咬着不放是因为她。
还是低估了帝王对不死的向往啊。
一直以来,都没觉得这算什么大事,是因为子午是从神的角度看待,若站在人的角度,长生不死可是值得付出所有去追求的东西。
这样一想,子午心里更难受了。
娮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知道长生不死,可同样是凡人,娮姬却从来没有想过得到这样的方法,哪怕是旁敲侧击的试探,都没有。
甚至在面对死局的时候,还想着把她摘出来。
娮姬怎么能这么好呢。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娮姬呢。
子午心心念念的娮姬,此时正骑马立于城门之前,长枪滴血,大杀四方。
娮姬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意,望着敌对的那方,楚军正在撤退,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比冲过来的时候快多了。
娮姬双目都像是浸了血,一片通红,手中长枪原是银色枪身,现在满是血污,她没追击,就原地停着,鲜血不停的从枪尖往下滑,没一会儿,就在地上滴出了一下片盛满血的坑洼。
老潘夹了夹马肚子,在娮姬身边站定,大嗓门喊道,“将军,他们退兵了,我们回吧。”
娮姬嘴角上挑,她斜眼看向老潘,“还没杀够呢。”
这会儿陈德也过来了,笑的比老潘还高兴,“不愁没得杀,先歇歇吧。”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炫耀道,“将军你瞅见了吗?那批用白绫的将士,我亲自训的,厉害吧?一个就能杀十来个,白绫所过之处,刷刷刷的就得喷- she -好几道血,白绫变红绫,贼霸气啊,这还多亏了子午姑娘肯……”
话没说完,被老潘拽了一下受伤的那只胳膊,顿时“嗷”的一下嚎出声了,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
陈德怒视老潘,“疼啊!”
老潘看了一眼将军,意有所指,“你也知道会疼啊,那还瞎几把逼逼。”
陈德愣了愣,看向娮姬,娮姬却兀自调转马头,往城里去了,顿时也觉得有点理亏,没再跟老潘算账,只是叹息,“要是子午姑娘在,应该能帮我们许多,就她那出神入化的武功,教个几招,战斗力都能提升不少。”
“行了,”老潘说,“别提了,将军这阵儿就没一个笑脸,接连打赢了多少场都没一丝笑的,真怕这样下去得闷出病。”
闷出病倒不至于,快疯了倒是真的。
娮姬骑着马往城里走,路过个小摊贩,都能想到这家的子午爱不爱吃,什么时候在这里吃过,跟自虐似的。
一路回到住的地方,心就跟火上烤了一遍似的,难受的紧。
很多事都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涅凰大多将士,都是世代跟着娮家的,哪怕最开始会有些置喙的声音,会不解世代忠臣怎么会成了叛国的逆臣,但是后来都选择继续为涅凰而战,相信着娮姬会建立一个更好的,桃花源似的的国度。
可是……娮姬比谁都明白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暴风骤雨。
秦国的其余兵将一旦调遣过来,涅凰难以抗住。
就算,秦国其余兵将都是乌合之众,就算楚国兵力不行,可是靠着人数,将涅凰死死围困在淮城还是做得到的。
孤城,仅靠那些粮食,最多就撑个一年半载。
背负着这么多人的- xing -命,赴一个必死的局,不用一年半载,娮姬就要先撑不住了。
军师提过可以向齐国请求支援,或者别的强国,甚至可以带着整个涅凰投奔,这些计策都是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