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仰脸冲娮姬笑着, “我等你。”
娮姬看着子午的笑容, 心头生出异样的感觉,但是这会儿不是琢磨的时候,老潘在不远处连声催促着娮姬。
娮姬叹了口气,她伸手抚着子午脸侧,俯身在子午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 再次强调道,“等我回来。”
随即策马离开了,子午抬手摸了摸额头,看着娮姬越走越远,嘴角上挑,轻轻的笑了笑。
兵刃交接声,箭矢声,投石声,隔着不近的距离,依然听的很清楚。
子午坐在营帐里,摸了摸天书,只能叹口气收起来,挺遗憾的,怕是难以知道自己究竟丢了什么样的记忆了。
子午掐算着时间,感觉应该能分出胜负的时候,用手在空中划出一片水镜,水镜上出现了战场上的画面。
子午看着看着,皱起了眉,涅凰战力很强,在娮姬的命令下,战术也用的极好,只是……对方主将公子陵也非不舞之鹤,人数又远远的超过涅凰,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抬起指尖,指向水镜,子午用仅剩的神力,做下一个杀局。
《残日绝章》里的东西,子午没办法再用了。
公子陵有一点猜对了,如果不能到齐国王宫,不能提前布下阵法,她没办法用少量的神力搞出那样的动静的。
但是公子陵不知道,真正的神,若想要一个地方变成荒芜,让一些人消失,不过是一念之间。
战场上,在所有人眼里只有鲜血和杀戮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刮起了风。
最开始不过是一阵一阵的,吹的眼睛不舒服,慢慢的,微风变成狂风,越演越烈,贴着地面,卷起砂石,慢慢的形成巨大的漩涡,将战场上所有人都裹了进去。
漩涡中的敌军,被带着飞到半空,周身卷过的砂石将他们割的遍体鳞伤,一片哀嚎声淹没在风声中。
而娮姬的部下却仍好好的在地面上站着,周围的风没能给他们带来丝毫的影响,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
娮姬最快反应过来,是子午。
她反身就想冲出漩涡,但是才跑了两步,就被暴戾的风掀翻在地,她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外冲。
一次又一次,可是出不去,根本出不去。
娮姬再次站起来,军师一把拦住了她,“将军,冷静些。”
“怎么办?”娮姬看向军师,一双眸子都变得通红,“怎么办啊,她会出事的,我该怎么办?”
军师看了看头顶哀嚎的敌军,不时有鲜血滴下来,倒霉的撞上卷进来的刀刃,直接掉下来个胳膊腿了,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子午姑娘怎么可能出事,出事的……应该是这些人。
“子午姑娘应该不会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所以只要再等一会儿就能出去了吧?”军师迟疑道,但是说着话,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凡人不会怜惜蝼蚁,那么对于神仙,凡人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存在,除了将军,军师从没见过子午为了别的人有过温柔疼惜,哪怕当初知道魏意的死讯,也没什么影响到她的情绪。
他挺担心,子午是想要这些人全部死掉。
陈德这时候也赶过来了,他不太能接受眼前这样的场面,“虽说打仗的都不会害怕造杀孽,但是连给投降的机会都不给,纯粹的单方面的屠杀,子午姑娘,是不是过分了……”
冬子老潘都受了伤,两人相互扶持着也过来了,冬子一脸纠结,“我刚……看到大黑了,他断了个胳膊,也被卷上去了。”
老潘伸出手,摊开在几人面前,手心里躺着个铜板,“这是……秦国的铜板,从大黑身上掉下来的,上面刻了我们涅凰的图腾,”老潘一脸纠结,“你说,他的心,到底向楚还是向秦还是向我们啊。”
“一个叛徒,不管向着哪儿,都改变不了这一点,”军师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别让子午姑娘造下这样的杀孽,数十万人,如果都杀了,将军怕是也难以让天下人信服、心服,他们要的是明主,而非暴君,子午姑娘……太危险了。”
“你知道个屁啊,”娮姬一直垂着的头慢慢抬起来,风将散落到脸侧的头发都吹到耳后,露出娮姬带着恨意的双眼。
这样的恨甚至没有个具体的目标。
她用发狠的眼扫过自己的心腹,手下的将士,一旁的狂风,到痛苦的敌军,她甚至不知道这股子恨意该往哪儿发泄。
就因为子午是神,所以她就应该无所不能,就该用轻描淡写的姿态帮她吗?
因为是神,所以不会死,所以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吗?
甚至还要在关键的时候防备着,就因为她太厉害了?
军师他们第一次看到将军这幅模样,被惊的不敢吱声。
娮姬却像是要承受不住了。
“子午,子午……”娮姬低声喃喃着,一遍又一遍,最后开始吼着,“子午!你停下,让我出去!让我见见你好不好?子午!”
可是无论她的嘶吼都被狂风盖下了。
她出不去,她的声音也传不出去。
娮姬从没觉得这么绝望过。
营帐中的子午却笑了笑,她看着水镜,雾一样的神力源源不断的涌向镜中,心口的疼痛再次翻滚着,困乏的感觉蔓延在四肢百骸之中,她眼睛微微垂着,下一刻就要闭上了一般。
子午垂着的左手猛然击向自己心口,五指成爪状抓了下去,瞬间,鲜血浸透了衣物,将白衣染红了一片。
子午随意把指尖的血蹭到袖子上,想了想,开口道,“娮姬,你是天命所向,天下,是你应得的,我只是让它快些被你拿到而已,这也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也算是我自作主张完成了曾答应你的要求。”
在狂风之中困兽一般的娮姬猛然瞪大了眼,仰头往上看着,“子午你在哪儿?你出来好不好?”子午没有回答她,只是继续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