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时她母亲去世,也已经是过去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所以她心里只是淡淡的,仿佛什么感觉也没有。
毕竟这样的事情,她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了。
且对她母亲,她从来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态度才是对的。
上一世时没能找到的答案,这辈子仍然没有找到,不过即便还有第三次,只怕她还是找不到的。
有些事,就是这样的。
望兰看向经雅,给经雅说:“大夫说夫人这是急症,昨夜刚发,本以为不碍事,谁知今早却就……”
经雅稍将手握紧了些,问:“父亲呢?”
“老爷还在朝上,不知道夫人已经……我怕赶不上,所以就来找您了……小姐,夫人她,她……”
经雅没说话,只拍了拍望兰的手。
望兰怕引得经雅难过,便也就收住了声,只低低地啜泣着。
经雅一回到相府,就直接去了经夫人的院里。
院子里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只是安静。
望兰只送着经雅走到门口,擦了擦眼泪,轻声道:“小姐……您进去,进去送送夫人吧……”
经雅抿了下唇角,没有说话,只向着房内走了进去。
她很少来这里,上一次,还是去年五月时宫学放夏假,才被她母亲从大长公主府里叫回来。这屋里的陈设也还如她去年时看到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经雅顿了一下,才向内室走过去。
内室里,经夫人躺在床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睛虚虚地睁着,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只是一片混沌。
边上守着的几个小丫头低声哭着,仿佛伤心不已似的。
她们看见经雅进来,便去与经夫人道:“夫人,夫人……小姐她回来了……夫人……”
经雅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经夫人,轻声道:“你们出去吧,我和……母亲说会儿话。”
“是……”
那几个丫头应下声便就立刻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经雅等她们退出去后,又向着床边走近了一些,去叫经夫人道:“母亲,我回来了。”
经夫人似是听见了,眼珠动了动,转向经雅,艰难地发出声音:“湛……湛儿……”
经雅听见经夫人叫的名字,却也没再像上次那样出言相对。
她只是俯下身去,替经夫人拉了拉身上盖着的那薄被,声音淡淡的,说:“母亲,经湛不在,我是经雅。母亲有什么想说的,就和我说罢。”
经夫人缓缓地瞪大眼睛,焦干苍白的唇微颤了颤:“湛……湛儿不在……”
“湛儿呢?我的湛儿……去哪里了?湛儿呢……”
经雅就说:“他出去了还没回来,母亲有什么想对他说的,不如先告诉我,等他回来了,我再转告与他,可好吗。”
经夫人像是听懂了,严肃了一辈子的脸上难得露出来一个笑,就连眼睛也清明了许多,笼在身上的病气散去,她撑着半欠起身,去拉住经雅的手,笑着说:“好,好……”
“你告诉湛儿……叫湛儿他,他在外多注意身体,冷时多加衣裳,热时也不要贪凉……每餐饭都得多吃些,才能长得高高的,和他父亲一样高……”
“还有,还有……他今年该娶妻了,拖了好几年,今年可不能再迟了……”
“我看柳家的那个小姐就很好……模样端正,脾气也好……他就是再挑剔,也挑不出人家柳小姐不好的……”
“你告诉他,我就中意柳小姐,看看合不合他的心意……”
“要是他实在不喜欢,那……那就再看看,不过今年他是定要娶妻的……”
经雅就听经夫人说着这些话,应声道:“好,我会告诉他的。”
经夫人继续笑着,说:“往常我跟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呀,他总是不爱听……我一说,他就借口跑了。”
“兴许换你去跟他讲呢,他多少也是能听进去一点的,你……”
说着,经夫人似是想起来什么了,朝着经雅看过去,眼神迷惑了起来,还带些对陌生人的戒备,迟疑着问道:“你……你是谁呀?”
同样的话,她这是第二次听了。
但经雅还是笑着,仿佛听见的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她回说:“我是经雅。”
“经雅?”
“嗯,您的女儿。”
“女儿?”经夫人更是疑惑不解了,她说:“我何时生过一个女儿呀?我就只有一个湛儿而已……哪里还有什么女儿呢……”
经雅没有再解释,只是扶着经夫人躺了回去,说:“您还是先睡一觉吧。”
“等您睡醒,就会看见经湛了。”
经夫人一听见经湛,就把方才的疑问给扔掉了,躺在床上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好……那等湛儿一回来,你就要叫醒我啊……”
“好,您睡吧。”
得了经雅的保证,经夫人也再没了方才的气力,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睡了过去,只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再也没有……
片刻后,经夫人就在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梦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