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雅向着望兰看了一眼,眼底神色微沉,轻掐了下指尖,却并没有阻止她。
辩白的话的确不大适合她自己说出来。
果然,望兰的这番话一说出来, 宁远侯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他看向经雅,见她也的确是带着些许病弱之态的,便就收敛了怒意,语气也放的稍平和了些,继续道:“我姐的身体一向不错,这回突然……我也……”
“我知道舅舅的意思,”经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望兰,抿了抿唇角,接过宁远侯的话,道:“可是舅舅远在西北,近年更是少见我母亲,难道舅舅便仅凭书信上的只言片语,就真的信了我母亲身体一向都很好的话了吗?”
宁远侯顿了下,看向经雅:“你的意思是……”
经雅收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了下,面上却半分情绪也没变,她垂着眼淡声道:“舅舅知道,我母亲为着……我哥哥的事情,心中郁结其实一直都未能解开。”
“而月中忧郁,又最是伤身,故而母亲在那时,便就已落下了病根。”
“且直到母亲她临走之前,满心想着的还是哥哥的事……”
“如此……舅舅应该明白了吧?”
宁远侯听完经雅说的话,脸上的表情忽变的有些尴尬起来。
因为经夫人的态度,宁远侯这个舅舅与经雅的关系也一直都算不上是亲近。且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远在西北,实在是很少有机会能回到京中去看望经夫人,就更不要提经雅这个与他不大如何亲近的外甥女了。
但虽是不亲近,宁远侯心底却还是对经雅有一份歉疚在的。
毕竟当年经夫人为了经湛的事情而迁怒于经雅,他虽是心疼他姐姐,但总归心底里却也知道经雅是实在无辜的。
如今他姐姐病去,临终前是经雅守在的床前,他姐姐念着的却还是经湛。
即便是经雅没有明说,宁远侯却也知道了她心里该是委屈的。
再者,他今日此问,也不过是因为没能见到他姐姐的最后一面罢了。
若说他怀疑经相那边对经夫人做了什么事,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当年的经相与经夫人,惊鸿一瞥定下终生,便是到如今,坊间也仍在传着这佳话。
且后来经夫人为了经湛一事,不光对经雅冷淡,甚至还与经相分居于两院。
但就是这样,经相也还是包容着经夫人,更是从未提过纳妾之言。
经相处在那样的位置上,却还能为经夫人做到这一步,若非是情深之至,只怕这段姻缘实是难以维续至如今的。
宁远侯想到这里,脸色便更和缓一些,他看向经雅,道:“舅舅……常年守在边关,- xing -子有些急躁了……还望你,不要怪舅舅……”
经雅轻摇了摇头,很是善解人意地道:“舅舅守关护国已是辛苦非常,且舅舅今日之举,不过是人之常情,经雅又如何能再怪舅舅呢。”
这一通话给足了宁远侯的面子,宁远侯虽仍为经夫人难过,怒火却是全然消解了,还特地去叫了望兰起身。
经文岱先前为了给宁远侯腾地方,好方便他祭奠经夫人,便就没有在旁,方才是见时辰差不多了才赶过来,恰巧听见经雅说的这话,便就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更是暗暗赞许经雅之话术。
他虽在云溪不出世,但却也是对京中风云有所耳闻的。
想来他这个侄女,将来也必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思量完这些事,经文岱才向前走去,与宁远侯道:“侯爷长途奔波,想来也是累了,不如先行下山回去歇息下,待休整过后,再与雅儿细谈也不迟。”
经文岱虽并无官职在身,但他的兄长乃是经相,自己又是周晋衡老先生的亲传弟子,故而宁远侯对他也算是敬重,便对他抱拳行了一礼,道:“多谢。”
“侯爷不必客气,”经文岱侧过身引路,道:“请。”
宁远侯刚要迈步走出去,但想了下,却又顿住了,反是转过身去向经雅招了下手,叫道:“你……过来,在前面走吧。”
经雅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对着宁远侯颔首道:“多谢舅舅。”
宁远侯摆了下手,没说话,只是示意经雅在前先行。
经雅知道她这个舅舅的脾气,最是爽直不过,却也是很急躁的,便就也没有多加客套,直接带着望兰走去了前头,宁远侯这才跟了上去迈步走了。
落在最后的经文岱看见,倒是对宁远侯这个亲家的看法有了些许改变。
小厮见经文岱不动,便好奇问道:“先生不走吗?”
经文岱回过来神,轻甩了下袖子,边跟上去前面的人边道:“做什么不走,我留在这后山上不走能干什么?你也快些跟上来罢。”
“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当心着点脚下。”
小厮忙应声,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行人从后山上下来,经文岱便就安排了宁远侯歇下了。
经家的两兄弟没有分家,一直都住在一个宅子里,只是经相这些年入仕,一直都住在京中,故而宅院才稍有些空了下来。
不过经文岱有一双儿女,平日又有不少求学问教的人来往,倒也不算冷清。
只是不巧,经文岱他夫人上个月月末时就带着儿女回去了娘家还没回来,近两日周老先生又在病着,众人知道他得亲自照顾病人,便也就自觉没来叨扰。
经文岱陪着宁远侯用过了晚饭,又安排了宁远侯与他带来的几个随从的住处后,就与宁远侯告了退,连忙着赶过去照顾周老先生了。
宁远侯也是知道周老先生大名的,便就也让他赶紧地去了。
也不知经文岱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安排的宁远侯来暂住的地方,就紧邻着经雅如今住的那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