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早上,宫人宣旨休朝,并未详述缘由,众大臣议论纷纷。
凌云阁中却是一派平和气象,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只有在最前的那两个空下来的位置显得略有些惹眼。
八月十八日,仍是由宫人宣旨休朝,皇帝也没有露面,大臣议论猜测之言更盛。
而就在当天下午时,宫中突然传出幼太子高烧不退生命垂危的消息。
次日早朝时,就有宫人宣读了第二份旨意,证实了幼太子的确“危在旦夕”——皇帝为求太子平安,携皇后一起入宫观斋戒祈福,暂不临朝。
朝中一切大小事务,全部交由经丞相接手,刑部尚书与姜老太师协理。
就如此一直到八月二十三日,宫中才渐有幼太子康复的消息传出,但并没有人证实。
直至八月二十九日,皇帝皇后出宫观,一齐宣告了太子康复一事。
这小半个月下来,于知晓“内情”的青阳郡主和镇南王世子等人而言,不可谓不惊心动魄。
但这小半个月于经雅来说,却是极为纠结的。
思来又想去,经雅最后也没做出决定,只是将这件事压去了心底,暂时不再考虑。
经雅正在案边写着功课,就听见喻琼在外敲自己的房门,她搁下笔,边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边叫了喻琼进来。
喻琼从外走近,问道:“经小姐,殿下人呢?”
昨日雪禅从嘉州回京,长公主就让喻琼出宫去接了雪禅。
经雅将写好的一份功课放去一边,道:“殿下去皇后那边归还凤玺了,才刚去没一会儿,只怕你要多等一会儿了。”
“没事,殿下不在,告诉您也是一样的,”喻琼一点也不瞒着经雅,直接就将事情全同经雅说了:“雪禅说她察觉晋王与京中有书信来往,只是中秋之后就断了。”
“且晋王在这书信来往断了之后便就派了人去了儋州,雪禅在中途时拦截了那人,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书信。”说着,喻琼就从袖中拿出来一封书信递给了经雅,道:“雪禅又重新伪造了一份放回去了那人身上。”
“不过嘉州与儋州相隔甚远,书信送到时大约也就在这两天,所以她便带着信先回了来。”
经雅接下那封信,前后翻看了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封文处写着的庆王兄亲启五个字上。
晋王原先派了人掺和在肃王那边,现在却又叫人送了这样一封书信去儋州,晋王……到底在想什么呢?
先前长公主也曾说过,不止有一方的人在监视着晋王,但晋王必然也不会是个耳聋眼瞎的。
若是知道,却仍如此行为,那这其中所图……
经雅抿了下唇角,将心思微沉,点头道:“好,我会将此信转交给殿下的。”
喻琼十分放心道:“那有劳经小姐,我便先回府去了。”
“去吧。”
喻琼向经雅告了退便离开了。
这边经雅拿着书信沉思,另一边,长公主则正在将暂时借用的凤玺归还于皇后。
皇后亲自去接回了凤玺,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长公主微笑回道:“不过是为皇兄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谈不上辛苦。”
皇帝虽仍是面带病容,但却比先前好了许多,也是笑着,道:“朕都听你皇嫂说了,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只怕这京中早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
“太子,弋阳,”皇帝咳了两声,才继续道:“还不快谢过你们姑姑。”
幼太子就和弋阳公主起身,向长公主行了一礼,道:“谢姑姑为父皇江山辛苦数日。”
长公主便伸手去虚扶了他两人一把,同是笑道:“何须如此,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本就是应当的。更何况我与皇兄是兄妹,本就当为大盛而效力。”
这话间机锋来去,不见刀光剑影,却更胜刀剑来去。
一个回合过去,皇帝便显出了疲态,长公主体贴入微,就先行告了退,皇帝挥挥手,便准了长公主自行离开。
待长公主一退离,皇帝脸上不见了疲色,只是隐隐透着灰白,背脊也不能再挺直,只虚虚地靠着椅背,佝偻着腰,急促地喘着气。
皇后坐在旁边,一脸忧色地去给皇帝顺了顺背:“陛下……”
幼太子和弋阳公主也是满脸担心:“父皇……”
中秋宫宴的事,其实一半真一半假。皇帝的身体,也的确是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若不然,皇帝也不必冒险来以此事来设局。
皇帝喘了一阵,稍稍缓了一下,摇了摇手,勉强道:“朕没事……”
“皇后,你带太子先出去,我同弋阳有话要说。”
“是。”
皇后带着太子出去,室里便只剩下了皇帝和弋阳公主两人。
皇帝靠着椅背,看向弋阳公主,问道:“弋阳……依你之见,你姑姑,她……如何?”
弋阳公主回道:“回父皇,姑姑她,也许并没有那样的野心……”
皇帝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你浅看她了,她……比你肃王叔,所图的可要多得多呢……”
弋阳公主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就被皇帝截住了。
皇帝又咳了起来,脸色都由原先的灰白咳成了红颜色,弋阳公主连忙过去替皇帝轻拍了拍背,好一阵之后,皇帝才停下来,紧紧地抓着弋阳公主的手,艰难道:“弋阳,再过些时候,父皇就只能,宣你瑞王叔回京,来看着了……”
“太子实在年幼,你是他姐姐……弋阳,父皇知道自己的身体……待日后,万一父皇……你一定要多帮一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