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声音虚弱地喊道:“母妃,母妃……母妃救我……”
皇后听见这声音,连忙去握住皇帝的手,忍着哭声道:“皇上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守着皇上呢,皇上不要怕……”
皇帝的眼瞳虚散着,却还能听见声音,将头挪向皇后那面,继续大喘着气,满是恐惧地弱却又怕人听见一般,低着声音不停地叫喊道:“母妃……赵琛他……他来找我了……他要我死……赵琛……母妃救我……”
皇后边掉着眼泪,边只听见皇帝喊“赵琛”两个字,便懵懵无知地道:“赵琛?皇上可是在叫端衍吗?”
皇帝好像是听懂了皇后说的端衍两个字,霎时紧紧抓住皇后的手突然就松开了,人也跟着砸回去了床褥上,似乎是力竭了一般。
皇后却以为自己是猜对了,便擦着眼泪,站起来道:“皇上别急,端衍就在外面候着呢,我这就去叫她进来。”
皇帝没有动,仿佛是听不见了一样。
没一会儿,皇后就将长公主叫了进来,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道:“端衍,你皇兄他想和你说说话,你去吧。”
长公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床榻,点了下头,道:“好,我知道了。”
皇后看长公主向床榻那边走了过去,便起身拉着幼太子和弋阳公主走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但是也并没有出去。
长公主走到床榻边,出声叫道:“皇兄,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皇帝睁开眼,这回比先前清明了许多,但待他一看清长公主的脸后,眼瞳就因为恐惧而兀然放大了,喉间嗬嗬地想要发出声音,却只有断断续续的一两个字音:“赵……赵琛……你,死……不要……”
长公主微翘了下嘴角,冷然无比,轻声道:“哦,原来皇兄是想起我五哥来了吗?”
“赵琛——我五哥的名字,原来皇兄还记得啊,我以为皇兄早就忘了呢。”
皇帝张大嘴,眼睛略向外凸出,额头的筋络暴起,脸色憋成酱红色,道:“你……赵琛……琛……不是我,你自己……是你自己,你自己找死的……”
长公主冷笑了一声,俯身下去看着皇帝,眼中是一片寒霜,她道:“到底是他自己死的,还是皇兄你杀了他,难道皇兄都已经忘记了吗?”
“你和你母妃,害怕我五哥长成,害怕他日后一朝坐上你如今的这位置。”
“那匹马,那个断崖,二十七年前的那一切,当真都只是个意外吗?”
皇帝听见长公主的声音,似乎又清醒了一点,看着长公主的脸,带着惊惧的神色仓惶追问道:“你……端衍……你知道什么了?你,你都知道了吗?”
长公主微微一笑,笑里却毫无笑意,她道:“是,我都知道了。但也不过,只是些我早就该都知道的事情罢了。”
皇帝费尽全力地想要伸出手去抓长公主,他面具狰狞,暗沉沉的紫红遮掩住脸上原来的灰白,道:“端衍,你与我立过誓的……你不能……绝不能!!”
长公主直起身,往后退了半步,她就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帝,道:“不能?为什么不能呢?”
“这个位置,本来就该是赵琛的。”
“我五哥是赵琛,我也是赵琛。既然如此,我拿回本就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又有何不能呢?”
“你若是想来索命,我也等着。不过在你来之前,还是先将你的这条命还与我五哥再言其他吧。”
说罢,长公主就又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身,重新换上一副忧心的神色,走过去叫皇后道:“皇嫂,皇兄他在叫你,你过去看看他吧。”
皇后闻言便连忙跑了过去,幼太子和弋阳公主也想跟过去,却被长公主横臂拦住了。
他两人齐齐看向长公主,问道:“姑姑?”
长公主放下手,神色淡淡道:“皇兄与皇嫂恩爱一生,这个时候,还是让皇嫂她单独送皇兄一程吧。”
幼太子和弋阳公主听长公主这样说,便也就没有再要过去,只站在原地,向着皇帝皇后的那方向看着。
而如今身为太子妃的姜玲却是站在最后,低低地垂着头,稍有些长的额发遮住了她的脸,什么表情也看不清楚。
长公主瞥了一眼姜玲,翘了下一侧的唇角,但是很快便放了回去。
榻边,皇后紧握着皇帝手,哭着问道:“皇上,您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于我的吗?我都听着,你说罢。”
皇帝狠狠地攥着皇后的手,将眼睛瞪得有些凸出,万分艰难地吐字道:“你,赵琛!杀……杀了她!”
皇后听清楚后,先是一怔,复才又问道:“皇上说……要,要杀了谁?”
“赵琛……端衍……杀,为延儿……为我江山……一定!杀了她!端衍……赵,赵……”最后一个字音再未能说尽,皇帝撒开皇后的手,整个人失了生息,如一棵被伐倒了的枯树一般,落去床榻上,落去尘土里,再不能立起来。
……
嘉平二十九年,三月十一,暮春之中,孝仁帝驾崩于明宣殿。
由端衍大长公主下令,禁闭宫闱封锁城门,小敛之后,便宣召京中百官会集于宫中,于宗亲之后行哭拜之礼。随后,谨遵先帝旨意,扶幼太子赵延登基继位,新帝慈孝,特下明旨令不改年号,仍续嘉平。
新帝即位后,亲送先帝梓宫安入陵寝,又扶先帝灵位送于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