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之下,山崖之上,金顶红基的石塔屹然耸立,石塔下五彩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红袍的喇嘛手摇小经轮,口中喃喃念着经文,正沿着无数石块垒成的巨大玛尼堆转经。
猫娃子连忙将车停下,下意识压低声音:“到了。”
宋半烟四下打量几眼,神情渐渐玩味。一旁的纪宝却全然没有察觉,这样静谧而神圣的气氛,即便心急如她,也不敢太过造次。
“猫娃子。”纪宝看看那僧人,又看看山顶佛塔,“我们能上去么?”
猫娃子点点头:“能啊,绕过这个玛尼堆就能看见一条小路。过去之后有个空地,一边有上山顶的台阶。”
纪宝点点头,放轻步伐走过去。
红衣喇嘛的神情肃然虔诚,让人不敢上前打扰。纪宝还怕惊扰到他,谁知道红衣喇嘛见四人走近,微微一礼,露出干净无瑕的笑容。
四人当即回礼。
路过玛尼堆的时候,宋半烟多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磨盘大的圆石上,中间刻着一个硕大的雍仲标记:卍。而它的周围,另刻八个藏书法文。
白薰华唯恐她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目光一直注意着她,此刻见状轻声问道:“半烟,上面刻的什么?”
“嗡嘛智牟耶萨列徳。”宋半烟牵起白薰华的手往前走,向她解释道,“光明八字真言,相传是幸饶弥沃如来佛祖所传。”
白薰华听她说“相传”两字就知道必有后文,果不其然宋半烟又说:“《嘛智珍宝明灯经》有一段讲,佛子朵布本桑为求八字真言,供养千万俱胝如来不得,后来供养敦巴幸饶佛终于得到,而幸饶弥沃佛也是因为承事供养无量如来方得到此法。”
阿坝位于四川西北部,身处雪域高原,藏羌汉混居。其中藏族居多,所以深受藏传佛教的影响。白薰华见了经幡、玛尼堆、红衣喇嘛,本以为是藏传佛教中历史最悠久的宁玛派,但听宋半烟所言显然不是。
“幸饶弥沃是当时古象雄国的王子,他对原始苯教进行变革,创建了雍仲本教。传闻也是释迦牟尼佛前世白幢天子的师父。”宋半烟抬手绘制了一个“卍”符号,然后接着说道,“这个就是‘雍仲’,在象雄文中意译为永恒的太阳。”
白薰华点点头:“我曾听说过雍仲本教是西藏本土佛教,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佛法。”
纪宝听她两人对话,心中一动侧头问猫娃子:“这个地方是不是有景区之前就在?”
猫娃子连连点头:“对啊,我爸说这里的和尚可厉害了。哦,不对,喇嘛,还是什么瑜珈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我就只来过一两次。”
四人说话间,已经穿过小路,眼前出现一个圆形的广场。举目望去,广场中心树立着一根高耸的石柱,石柱左右整齐的码着两排列石,列石向前面的山峰直线延伸。
山峰上有一座三层的古朴建筑,似乎是座藏式寺庙。而它周围的山壁上,则密布大小不一的石窟。
纪宝盯着远处的寺庙看了一会,露出古怪的表情:“那个房子我怎么感觉怪怪的?里面有没有人?”
猫娃子脸上一变,急忙说道:“姐,里面有人,不过我们不能进。那个...女的更不能进。”
宋半烟饶有兴趣的环顾一圈,指了指一侧的台阶:“先去灵塔看看吧。”
纪宝一想也是,还是匣子重要。她疾步往台阶走去,猫娃子紧跟上其后。宋半烟脚步一动又停了下来,狐疑的看向白薰华。只见白薰华弯腰安抚的摸了摸小猞猁的脑袋,柔声细语哄着。
宋半烟眉眼一动,又看了一眼远处那座三层建筑,心里略有了些底。她见白薰华走来,隐下探究之心,挑眉笑道:“我说不能带小孩出门吧。这才几步,就走累了?”
白薰华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最好乖一点。”
宋半烟一贯知道见好就收,特别是在女朋友面前。以白薰华在纪宝心目中的地位,未必不能说服她。到时候宋半烟也不好出尔反尔,哭着闹着去找大元宝藏。
上山崖的石阶陡峭狭窄,险峻的地方甚至要手脚并用。好在并不特别高,也不过十几分钟,一行四个人已经来到灵塔前。
这座灵塔有三、四米高,红色塔座、白色塔身、金色塔刹。灵塔在山顶风吹日晒,表面自然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沧桑。
纪宝可没心思细细打量,快步来到灵塔正面,只见塔身最上方有个壁龛。壁龛口封着玻璃,也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
纪宝当即抬脚踩上塔座,一跃窜上塔身,朝着壁龛里面望去。这一看不得了,险险把她吓死,脚下一软就往后摔去,亏得其他三人正站在她身后。
“姐!”
猫娃子惊呼一声,慌忙抓住她的胳膊。一旁的宋半烟和白薰华也同时手,三人六手这才将她扶住。
“姐,你在抓子?”猫娃子方言都急出来了“这山滚下去要死人唻,你咋能打摞边鼓,还是我来吧。”
纪宝一把拉住他,深呼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别,里面...里面有个人头。”
寒冬腊月,高原山顶,呼啸的寒风犹如刀割,但此时众人只觉心头寒意森然,蔓延到四肢,手脚都麻木了一般。
四人面面相觑,宋半烟抬头朝壁龛看了一眼。玻璃反光,刺得眼睛发疼。就此时小猞猁耳朵一抖,朝着石阶方向警惕的看去。
白薰华心头一动,知道来人了。她与宋半烟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一步上前,踩着塔座爬上灵塔。她身手自然不如纪宝,但这灵塔不高,一层一层十分方便攀爬。
纪宝心脏猛然提起来,却见白薰华面对壁龛仔细看了看,紧接着小心的推了推那层玻璃。
“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日出日落。”宋半烟突然开口,抬手扶住白薰华,嘴里话不停,“我看你们俩就是脑子给驴踢了!我都快冻死了,走吧走吧。”
白薰华快速退下来,还不忘将浅淡的足迹擦掉。她抬手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点头附和宋半烟:“那就走吧,这里风景远不如四姑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