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屋里人的气氛又遭到了扭转。许夫人喜出望外,大步向外走了一段,又不舍地回过头来痴看了许雅倾一眼,似乎赶去哪一边都不忍心。
只见院中出行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推着轮椅,上头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许雅伦,他遍身病气,瘦得皮包骨。随着轮椅的驱使,每磕一阵他便低头咳几声,仿佛不堪一击。这次逃过大难,许雅伦变得更加恭敬,他看见自己的家人全部站在台阶上迎接他,他的心底一阵感触,未等轮椅停下,他便奋力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重重跪落在地。
“雅伦!”许夫人着急地唤了声。
在牢笼待了一个月,许雅伦的锐利已被磨灭了不少。他的容貌也发生了一丝变化,额头那道疤痕减少了他面容的清秀感,人也多了几分苍老之态。
他向许夫人施礼以示不孝歉意。
许夫人连连搀起他,高兴得又哭又笑,口中来来去去都是几句:“回来就好啦,一家人团圆最重要。”
然后许雅伦又来到许雅倾跟前,又险些向她跪下去。许雅倾连连阻止他,口中喊道:“哥,不要这样!”
“都是我不好,这一切本该由我来承担的。”许雅伦开口道,这一个月他在牢笼中想通了很多东西。
许夫人握住这对儿女的手抢道:“是我不好。怪我从未为你们争取过,许府会发生这一系列闹剧,也是我怯弱造成的。”
秋月在一旁听了,也不自觉加入坦白里:“我也有不好的地方,如果我当时可以劝阻赵公子……”
余梦中站在一旁,看见这样画面顿然哭笑不得:“诸位不必用过去来惩罚自己。现在一家团聚是好事,你们不要辜负老夫人的心意。”
这几人抬头,虽然不明余梦中其中含义,但自是有理便就纷纷欣然接受了。
在这家人沉浸在团聚之时,一阵清声在门外响起:“雅伦!”
许雅伦转过头去,他神色一动,立即掉头迎上前。不容分说,将那个日思夜念的人紧紧拥进怀里。春泥落入许雅伦怀里,长期抑制的坚强便也松散下来,她紧紧依在这个怀抱里,不论什么大风大浪,只要这个怀抱还属于她,她便毫无畏惧。
“春泥,我总算回来了。”许雅伦意义深重地说道,“只是我落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希望你不要嫌……”
话未说完,春泥眉头一皱,忽然推开许雅伦另过一边干呕。许雅伦见了,不禁有些难堪:“你,你不用这样应景吧?我都还未说完,你便已迫不及待表现出嫌弃了?”
春泥顾不上回答,难受折磨得她脸色发白。屋里许夫人这个有经验的人一看,眉目一缓,她看向余梦中,似乎在寻求认同。余梦中得令走上前,替春泥细细诊脉,片刻他喜笑颜开道:“恭喜许公子。”
“恭喜我?”许雅伦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连许雅倾也看不下去了,从床上跳起来急道:“哥,你这个大傻蛋!你就要当爹了啊。”
许雅伦一呆,立即看向春泥。见春泥面上透着一抹喜色,他眼眶一热,当下一把将春泥揽起,像个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那样,原地转了几个圈,口中依然不敢相信那样重复道:“我要当爹了?我竟然要做阿爹了!”
“这下好了,许府发生了这么多事,该有一件好事来冲冲喜。”许夫人热切说道。那两个相拥着的年轻人听了,纷纷一阵惊讶,许雅伦忍不住问道:“娘,你这意思是,同意我跟春泥?”
“我不会用许家来压制着你们兄妹二人了,从今以后你们便可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只要你们感到幸福,我便不会阻拦。”
此令一出,许雅伦与许雅倾便如获大赦。许雅倾更是心有慨然,从今以后,再也不用背负别人的人生去度过了。她看着许雅伦与春泥得到成全之后欣喜若狂的模样,心中不住感到阵阵羡煞。
许雅伦得到了圆满,可她呢……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挽回曾经属于她的那段圆满。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许雅伦与春泥的婚事极其低调地办完了,任何一个亲友都没有通知。两人成亲之后便双双住到了别府去,许雅伦自动放弃了家业的继承,专心当起了教书先生,与春泥两人过上了平淡夫妻生活。
许府由许雅倾正式接任,成为了新一代名正言顺的接班人。一切好似慢慢回归平静。唯独赵家那边任然没有声息。
许雅倾差人多次打听,可赵家那边是铁了心要与许家断绝一切联系。一丝口风都不曾放出。渐渐地,连秋月都放弃了,他只当与赵书丞那一段过往是大梦一场。即使忧愁暗恨生,却也无可奈何。
八月天气,任嚣笼罩在一层闷热中。许雅倾在铺子里核对数目,忙乱之余一碗酸梅汤送了过来。掌柜面目慈祥,关切叮嘱:“小姐,这是内人熬的酸梅汤,消暑健脾很见效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许雅倾疲惫中得到一丝缓解,她接过汤碗,感激地看着掌柜。上回掌柜拿了遣散费之后,回家苦思冥想了一夜,第二天又回到了海味铺里。再也没有提及离职之事。
门庭处忽然传来一顿热闹人声,掌柜好奇眺望去,但见一群车马在门前停靠。阵仗架势,马车一停,便有七八个人拥到车门前,车门推开,一个肥胖的男子艰难地下到地上,男子周身财气显露,仿佛走一步都会开出一朵金花。
掌柜定眼一看,不仅惊讶认道:“这不是应大少吗!”
许雅倾立即放下酸梅汤恭迎上去。
“应大公子登门造访,实在荣幸。”许雅倾客套着,她不禁观察应大少身后那支队伍,队里的人抬着箱子,来因不明。许雅倾心头一阵惧怕,该不是从前合作时的货物出问题了吧?
许雅倾请应大少入座,冲了极好的茶招呼。应大少身子胖肥,坐一阵便大汗淋漓。他从怀里拿出绢帕,往脸上擦拭一遭,绢帕便已- shi -漉一片。许雅倾立即将酸梅汤送上去,应大少接过酸梅汤,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眼神中飘出一丝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