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没钉上,娮姬拖着病体,费力的将棺材盖扒拉开,躺在里面的人的容颜一点点露了出来。
的确是子午。
是……毫无生息的,死去的子午。
不知是什么原因,子午一头青丝变成银发,容颜却没有变,银发倒是衬得她更肤若凝脂了。
这是她的子午,特别特别好看,她……特别特别在意的子午。
娮姬上半身都压在棺材边缘,伸手想要去摸摸她的脸,却在仅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娮姬没发出一点声音,呼吸声都轻的像是不存在一般,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那里,人像是石化了一般。
明明什么都没说,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沉甸甸的悲伤却压的连空气都没有存留的余地了。
子午开始着急了,见娮姬如往常一样她会觉得自己不被在乎,可真的看到娮姬这么难过的模样,又心疼的不得了。
子午凑到娮姬身边,想摸摸娮姬的脸,可是手却直直的穿过她,就像是除了自己,什么都是虚无。
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徒劳。
娮姬感受不到她。
子午也开始难过了,她想,大抵是被娮姬传染的。
娮姬伸出的手指颤了颤,最后还是收回手,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埋在臂弯,垂眼看着子午。
过了一会儿,身子微微颤抖着,难以抑制的呜咽声传了出来,很快……小声的、压抑的呜咽变成了痛哭。
眼泪滑过脸前的胳膊,又顺着滴下,滴在躺着的子午的肩膀上,迸出小小的水花。
空荡荡的房间,唯能听见这哭声,一下一下的,一声一声的,像是滴在了子午的心头。
太煎熬了。
子午伸出手,虚虚的搭在娮姬肩上,站在她身后,微微前倾,做出将娮姬整个人拥在怀里的动作。
这个怀抱,没有温度,也不真实,两个人感受不到彼此,可是不做点什么,子午根本承受不住这种情绪。
子午难过的嗓子都发紧了。
她凑在娮姬耳边,小声的哄着,“你回头呀,我就在你身边呢,不要哭了啊,你哭的我好难受啊。娮姬,我在,我在啊……”
娮姬兀自哭着,颤抖的身体不时和子午的魂体碰触、重合、穿过,可是她一无所觉。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非常快。
当念奴因为担心忍不住闯进来的时候,娮姬还是以那个难受的姿势趴伏在棺壁上。
念奴小声说道,“娮姬,回去休息吧,你身子受不了的。”
娮姬没有理她。
念奴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
她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测,紧张的上前,不管不顾的抬起娮姬的头,便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
念奴多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们回去吧,都大半夜了,你总得吃点东西。”念奴劝道。
娮姬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念奴一直仔细盯着她,从唇形来看,一下就明白娮姬是在说什么。
她在说,“是我害了子午。”
一遍遍的,嘴唇张合,无声的说着这句话。
念奴伸手拉着娮姬的胳膊,咬了咬牙,强硬的把她从棺材边拉扯开,然后将人抱起来,送回房间,娮姬也不反抗,任由自己被带走。
大华也一直在守着,看到娮姬是被抱回来的,吓了一跳,“上将又昏迷了吗?”
“没有,”念奴看着睁着通红的眼,却无神茫然的娮姬,心想这还不如昏迷了算了,“她现在身子那么弱,你还什么都告诉她,她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悲怆。”
大华有些内疚,“我没想到……她们认识的也没那么久啊。”
念奴心底叹了口气,将娮姬安置在床上,想喂她饭,可是娮姬不吃,喂她水,也不喝,只好给她盖了杯子,重新扎了针输液。
“也不知道她多久才能缓过来,”念奴说着,心底忍不住有点嫉妒,她认识了娮姬十几年了,印象里这人冷静、强大,仿佛没什么做不到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会为了一个人,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生不如死是什么样的,念奴算是见识到了。
念奴一直在娮姬床边坐着,看着娮姬闭上了眼后,才离开。
念奴在外间设了个临时的床,也就是砖头加木板垒起来的,她这阵子都睡在那里,为了确保能第一时间照顾到娮姬。
等她也躺下之后,原本闭着眼的娮姬,又睁开了眼,眼睛看着窗外,眼底却什么都没映出来。
子午躺到娮姬身侧,侧躺着,和娮姬脸对脸,仿佛亲密相拥。
在娮姬身边,子午一向是满足、快乐的,看着娮姬的脸,心底就像是有数不尽的喜悦炸了开。
可是这回,却觉得分秒都好难熬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凝练出新的神躯。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实在在的抱抱她。
先前那么逞强,咬紧牙关就是不喜欢,可现在这幅模样,哪里是不喜欢啊,子午伸出指尖点了点娮姬的鼻子。
下次,就算你不承认,什么也不说,我也得先告诉你。
我爱你。
我爱你,娮姬。
我特别特别爱你,娮姬。
☆、什么都能给你
念奴一晚上都在担心娮姬, 没怎么睡好, 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 等她醒来, 都八点钟了。
她跑里屋想看看娮姬醒了没,结果一推门进去, 才发现床上没人。
这把念奴给吓坏了,她立刻跑出去想派人去找, 结果撞上了大华。
大华一脸很迷的表情, 对念奴说, “你怎么才醒?”
念奴很着急,“娮姬不见了, 快, 派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