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形下,景砚居然还有心思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幸好没让第二个人跟进来。
她这里一径心思地替宇文睿着想,宇文睿睡梦中却不曾有放过她的觉悟。她梦见自己抱住了阿嫂,阿嫂乖觉地任自己摆布,于是压抑的情感再也无法克制,她极尽温柔地碾过阿嫂的唇瓣,心情激荡,满足地轻笑:“阿嫂……唇好软……我好喜欢……”
温热的气息,像盛夏的热风,吹打在肌肤上,激得人心愈发燥热。景砚只觉得心头像被点燃了一团火,噗噜噜顷刻间烧遍了全身,无情却又深情地将自己包围。
小冤家!果然是个小冤家!
她此刻极想用尽全力扒开宇文睿贴近的脸颊,尤其是那团子木樨气息。本来是闻惯了的,为什么这会子那味道让人心惊肉跳得害怕呢?
可惜,睡梦中的小皇帝没法亲眼见到太后又气又恨又无助的表情,那句“我好喜欢”甫一说完,她就像被抽去了力气,趴伏在景砚的脖颈间,再次睡过去了。
这可苦了景砚。
宇文睿死命地扒着她的身体,即使睡着,就是不松手。
景砚既知自己不能这么躺在她的怀中,几次挣扎,又怕吵醒了她彼此尴尬。最终,挣扎无果,反倒把自己折腾出了一身的热汗。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有气无力地觑一眼熟睡的小皇帝:嫩滑的肌肤,绒长的睫毛,因为睡着而微微嘟起的嘴唇,因为劳累而小小地打着鼾,挺|翘的鼻梁随着浅浅的呼吸轻轻翕动着……这副摸样,怎么看都同“可爱”二字脱不开干系,然而,就是这么个“可爱”的小冤家,却做了那等不可爱的事儿。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既然没有赶早将这份不该有的情扼杀在摇篮中,此时趁着尚不成熟扼杀了也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就当是和自家的孩子亲昵了。最不济,就当是被不懂事的小动物咬了一口,只不过是恰巧咬在了嘴唇上。皇帝还小呢,哪里懂什么情啊爱啊的?她自小缺少母爱,又被自己教养多年,一时迷障了也是有的。
她才十五岁,怎么会心仪一个大自己十岁的人呢?
十岁啊!景砚苦笑。她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皇后?皇后!”
景砚激灵一下醒过神来。“母、母后……”
段太后绷着脸:“皇后身子不适吗?哀家瞧着怎么神思不属的?”
“没、没有……”景砚脸一红,下意识地微微垂头。她总不能说她又想到那日皇帝寝宫内的情状了吧?
段太后打量她一阵,不打算同她计较,淡道:“同北郑一战怕是近在眼前了,皇帝还年轻,皇后可得打起精神来,有得熬心思呢!”
景砚顺从地应了句“是”,心里却别楞楞地不舒服:太皇太后习惯了这么称呼,过去自己从没多寻思过,可现在,“皇帝”和“皇后”两个词儿被摆在一处,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知道是自己的心思在作怪,又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只好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手边的薄纸上。
“想不到杨烈真的逼宫了。”
段太后点点头,“这么多年来,那人虽然没传过几次消息,但每次必是准的。”
说罢,她扫一眼景砚,肃穆道:“以后,这些事,就都交给你了。”
景砚一愣:“母后,这……”
段太后摆摆手:“哀家也老了,精神不济了,这些事早该交给你,只是过去看你们年轻,怕你们失了分寸误了事。”
景砚听到“老了”二字,心内恻然。
只听段太后续道:“哲儿那件事,果然如你我当初猜想的。”
“什么?”景砚胸口起伏,目眦尽裂,“他、他怎么敢?我……”
段太后长叹:“你的心思,哀家懂。哀家又何尝不恨?可眼下的局面,不是一个恨字就能解决的了的。皇后,你要记得,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成大事者,当懂得轻重缓急。”
景砚咬唇,眼圈泛红,却是沉默不语。
段太后也是心如刀绞,“只怪哀家,当年一念之仁,以致今日!”
“母后的意思……”
“也不尽然,他是否会用这步棋目前尚不可知,不过哲儿的事确是八九不离十了。他根基深厚,所谋者大。这些年来,哀家谋划布局,将他的羽翼剪除了大半,可毕竟他的心思阅历摆在那儿呢,不容小觑。皇后,你不可不慎重啊!”
景砚咬牙道:“是。母后放心,当年谁做下的,真凶、主使,孩儿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件事,哀家一直惦念着,想听听你的意思。”
“母后请讲。”景砚恭敬道。
“是关于施然的。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孑然一身的到底不像个样子。哀家这些年就想着替他掂对一门亲事,总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儿。如今瞧着那云姑娘倒不错,模样- xing -格都是好的,虽说是师徒的名分,可咱们大周向来不忌讳那个。”
景砚闻言,心中一动,点头道:“母后的主意好,只是不知道他们彼此是否有这个心思。不如孩儿问问云姑娘,若果真成了,也是美事一桩。”
段太后抚掌道:“如此甚好。到时候哀家也做个媒,然儿是哀家的义子,哀家也有儿媳妇了!”
景砚神色一黯。段太后是无心之语,她自然知道,可段太后那隐藏在心中说不得的心思,她却也是知道的。终究,她同先帝的婚姻,都是段太后梗在心头的一根刺,只怕是这一生都去不掉了。
若是母后知道了无忧对自己的心思……
景砚暗自抽气——
所以,这份心思,无论如何都留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