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日这般,一男一女“公斗”,确实难得一见。只不过,二人都是孩童罢了。
吴骜的身子骨一向雄壮,在一众孩童中是最高大的,怎会将比自己矮、比自己瘦弱的女童放在心上?
谁承想,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他就被云姓女童摔在了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云姓女童抖抖手腕,小小的下巴扬得更高:“三脚猫的能耐还敢跟姑奶奶叫板?”
正得意间,忽听一个小童扯着嗓子叫嚷:“云大姐来了!云大姐来了!”
一时间不亚于羊群听到“狼来了”三个字,一众孩童转眼间散了个无影无踪,连挨了揍的吴骜都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女童此刻也意识到危险将至,不敢再得意,抄起打斗之前放在地上的竹笼子,拔腿就跑。
却还是晚了半步。
“阿睿!你又淘气!”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半是气恼半是无奈。
“阿姐……”女童撇撇嘴,想要逃脱,怎奈襟领已经被少女揪了个结实,动弹不得。她敢对吴骜挥拳头,但是对阿姐,是万万舍不得的。
“拿来!”云素君掌心一摊。
云睿自然知道阿姐要的是什么,急忙把手背到身后,假装糊涂:“阿姐要什么?”
云素君柳眉一竖:“你背后藏的是什么?女孩子家家,居然在这里和一群男娃娃斗蟋蟀!还大打出手?师父教你武功就是让你做这个的吗?”
云睿很是为难。按理说,自从母亲过世,阿姐照顾她吃穿用度无微不至,对她更是关爱有加如母亲一般,但凡阿姐吩咐她不敢违背。只是,她这位姐姐,大概是- cao -持惯了家事,每每以大人自居,不过才十三岁的人,训起人来老气横秋的,有时连父亲都不耐烦。偏偏她总唯恐家里人失了分寸,时时处处教导,连邻里都晓得“云大姐”的厉害。
云睿暗想,若是让阿姐夺去了“大元帅”,那还有好?就算不死,也得被抛到荒野。云睿舍不得,可又不好违背了阿姐。
正犹豫间,忽听得“铛——”的一声长鸣,接着又是几声“铛铛铛”,前前后后总共十二声锵鸣。
声音是从禁宫方向传来的。
姐妹俩面面相觑,俱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道是不寻常的事。
一刻钟后,街面上突然出现几名差役模样的人,穿着公人的蓝衫,只是衣袖上的大红色皆被缠上了一圈青布。
几个公人边鸣着锣,边叫嚷着:“闲杂人等,不得停留街面!速速归家!违者自负啊!”
云素君听得分明,不敢多做停留,连忙牵着云睿的手,回家去了。
此刻,没有人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而另一个时代正在开启。
第2章 身世
这一日,很是不寻常。至少在云素君看来是如此。
云世铎平日里申时一刻下衙,这一日直到戌时二刻才推开自家的院门。
云素君早已等得焦急了,桌上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爹爹怎么这早晚才到家?”
云世铎累得筋疲力尽,接过大女儿递过来的热毛巾,胡乱抹了把脸,洗了手,迫不及待地坐在饭桌旁。
“饿死为父了!”他边大嚼大咽边说道,“你们今日没出去胡闹吧?”
云素君陪坐在一旁,摇头道:“早回来了。外面不是禁行了吗?我不敢胡闹,听到消息就领着阿睿回家来了。”
云世铎点点头,他这个大女儿一向懂事,家里家外全仗她- cao -持着。
“阿睿呢?”
“在她房里读书呢。”云素君答道。
“今日她没闯什么祸吧?”云世铎不放心地问。
云素君本来一门心思要等父亲下衙狠狠告阿睿一状的,可看到此刻父亲一脸的疲惫,心内不忍,遂压下了原来的心思,改口道:“还好,没惹什么祸。”
“那就好,那就好!”云世铎略略放心,仍是胡乱往嘴里塞着饭食。
云素君看出父亲有心事,怕惹父亲烦心,不敢多问,可父亲从没回家这般晚过,不问个清楚,她着实放心不下。又想到白日里街上的光景,实在蹊跷。
“爹爹今日衙里很忙?”云素君小心地问。
云世铎一滞,停箸,思索一瞬,才道:“这几日,你们不要出门。”
“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云世铎叹了一声,才压下声音,徐徐道:“确实是大事……今上驾崩了。”
“啊!”云素君大吃一惊。她原本猜想或许是哪位贵人要出行,以至于封街禁道,却想不到竟是此等天塌地陷的大事。
她虽是居于闾里,又是闺中女子,可在这帝京城中天子脚下,该知道的也是知道的。她清楚记得听人说起过今上少年继大统,最是励精图治的,如今大概也不过才弱冠之年吧?怎么这般年轻就……当真可惜啊!
云世铎似是猜到她的反应,“唔”了一声,“这等话题,在家悄悄说说也就罢了,不要出去惹是生非。”
“女儿明白。”云素君点头。
“今上不过才二十岁吧?怎会……”她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口。
云世铎闻言,犹豫一瞬,凛然道:“此系宫闱事,不可胡乱猜度。”
云素君也是一凛,她已经十三岁了,又是早慧,懂事得紧,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于是不敢多言。
父女俩一时相对无言。
云世铎浑乱填饱了肚子,兀自出了会儿神,才道:“君儿,收拾了吧。”
“是。”云素君怕惹老父忧心,遂乖觉地收拾碗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