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颜无念的目光,她抑制不住心中的激荡:“师父……我、我真的可以吗?”
颜无念正色道:“可以,但不是现在。睿儿,常言道‘有志者,立长志;无志者,常立志,’你若当真有此宏图大志,就应从此刻起点滴做起,励精图治,有朝一日北郑定是你掌中之物!到那时,何愁不光复高祖时的荣光?”
宇文睿闻言,小拳头攥得“格格”直响:“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为皇兄报仇了!阿嫂也不必再那样伤心……”
颜无念目光划过她:“你皇兄的事,怕是要复杂些。据为师所知,他未必是北郑朝廷所害。”
东方已经泛上了一丝微曦的光,旷大的禁宫之内依旧安静如初。
宇文睿疾跑了几步,便缓了下来,一面走着,脑中已是炸开了锅。
师父走了,五日之后方能再见。
可是,师父却留给了她太多了疑问,没有一件是宇文睿想得明白的,尤其是那对银枪——
师父为何有高祖的遗物?高祖的遗物不应该留存在皇宫之中吗?怎么会到了玄门之中?
宇文睿想不通。
她问师父。
师父却只含含糊糊地答了四个字:机缘巧合。
到底是怎样的“机缘”能“巧合”若此?
高祖皇帝是百年前的“老人家”,师父的年纪至多不过三旬;高祖是堪比开国之君的一代帝王,师父是玄门中的世外高人……
怎么看都是不搭界的两个人啊!
宇文睿想得脑袋疼。她再一次痛恨自己是个“小孩子”这一事实。自己若是长大了,就会懂得很多吧?就像阿嫂那样,或者像师父那样。
她虽然幼小,却也知道师父有事瞒着她,偏偏还是她根本猜不透的事。
而且,师父还要把高祖的双枪,连同枪法统统传授给她。
这虽然让宇文睿欣喜若狂,可问题又来了:师父怎么会宇文家的双枪技击?
或许是因为师父出身玄门,玄门又和宇文家有着颇深的渊源?
哎!想不通啊想不通!
最最神奇的,那两杆双枪竟然真的可以合成一杆!
宇文睿对那处机关着实好奇得很,她忍不住把双枪拆开、合上、拆开、又合上……玩耍了好一阵子,直到惊觉师父早已经不耐烦。
如今的她,人小力单,还驾驭不了那对银枪,所以师父走时带走了它们。
其实,云睿很有些舍不得的。她合上手掌,回忆着那对银枪握在掌心时的触感,不知不觉中竟逛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申全,你傻不傻?整宿整宿地抱着那瘸鸟儿!”一个尖细的声音讽道。
紧接着又一人笑嘻嘻的:“申老公多精明的人?怎的竟有这呆子徒弟!哈哈哈……”
噪杂的笑闹声打断了宇文睿的思绪,她顿住脚步,方才发现自己胡思乱想中走岔了路了,这处所在她浑不认识。
“吱扭”一声门响传入耳中,宇文睿下意识地一闪身,隐到了墙垛之后,扒着墙砖缝隙偷眼观瞧。
打门内蹭出一个少年,他垂着头,双手拢在胸前,看不清面目,只有身上的内监服色暴露了他的身份。
少年掩上门,将满屋子的嘲弄声音隔绝在身后,然后悻悻地沿着廊下贴墙根坐在地上,双手还是那样拢着。
晨露颇重,风也带着几丝凉意。
少年或许感到了冷意,他蜷缩着,瑟瑟地抖了抖。
屋内渐渐安静了,再没了嘲笑的声音。
恰在此时,自少年的怀中传出了“啾啾”的细微的声响,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脑袋一点点儿地蹭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冲着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鸣叫着。
云睿大喜:这不是她和景嘉悦打架赢的那只小白鸟吗!
哎哟!昨儿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都给忘了!
此时,少年侧了侧头,好让鸟儿待得舒服些,他瘦弱的手掌则轻抚着鸟儿的羽毛。
宇文睿凝了凝神,瞧得清楚了,这少年不就是那个自己托付了白鸟儿的小内监吗?
看到鸟儿,她再顾不得身份,跳将出来,笑盈盈地立在少年的面前:“嘿!我的鸟儿!多谢你照料了!”
申全哪里想到夜深人静的,会突然冒出来个活人?还是和自己说话!
他惊得一抖手,难以置信地仰脸儿望着眼前的小人儿。
一抹晨曦正自宇文睿的肩头蹿上了地平线,直直地投- she -在她的身后。
申全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神祇降临。
第33章 惊座
“跪——”
“拜——”
“哀——”
司礼官拖长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
大殿紧贴墙壁正中,是一口硕大的金丝楠木棺材,棺材前立着神主牌位。正是大行皇帝宇文哲大殓完毕,宗室并群臣举哀的时刻。
殿内乌泱泱地跪着一地人,乃是诸位宗室,以及朝中重臣;二品以下的诸臣工都在殿外行礼。
棺椁不可谓不华丽,举哀不可谓不悲戚,场面不可谓不隆重……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场哀典皇家皆是赚足了脸面。然而,那又如何?
大行皇帝宇文哲,幼承庭训,少年时便克承大统,励精图治,使得大周江山略有起色,又踌躇满志御驾亲征北郑伪朝。好端端的一位“武能安天下,文能定江山”的有为天子,谁承想竟在征讨北郑期间突遭不测,落得个利箭穿心的下场?
宇文家的皇帝,从太|祖至大行皇帝,共有五位,除武宗皇帝活到花甲之年,余下的几位,在这“寿数”二字上似乎都亏欠了些。原以为仁宗皇帝而立之年驾崩已是极限,毕竟仁宗自幼病弱,身子骨本就先天不足,可谁又能想到,大行皇帝更是短命?不过才二十岁,就憾然驾崩了。怎不令人唏嘘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