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觉偌大的舞台上,仿佛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好生失落。
夜凉如水。万籁俱静。
站在禁宫内最高的观星台上,仰头而望,天上的星星仿佛伸手可得。
弯月很美,星空也很美,阿嫂的背影……也很美。
宇文睿呆呆地凝着景砚仰望星空的娇柔背影,出神。
“无忧,此处是你皇兄当年为我所修。这天下,除了高山之巅,怕是没有哪一处比在这里看星星看得更真切了。”
阿嫂的语声,凉凉的,软软的,沁在宇文睿的心尖上,比这夜色还令人觉得舒服。
景砚自顾自续道:“你皇兄只知我好学,喜欢探究这漫天的星斗……他却不知,其实我最爱看的还是那颗——”
她玉色的手掌扬起,指向天边的北斗星。月光下,那只手掌如最最温润的白玉,散着柔和的光,让人移不开眼。
“紫微星,也称帝星。它执掌这浩淼星空……无忧,你会成为执掌这万里江山的帝星吗?”
宇文睿神色大震。她怔怔地看着那颗帝星,又忍不住将目光放回到阿嫂身上。
她好想长大,快点儿长大。
长大了,她就可以为阿嫂遮风挡雨,就可以在这样的凉夜里轻手轻脚地为阿嫂披上一件披风。
宇文睿不知道自己长大了究竟还能为阿嫂做些什么,但,有一点她清楚得很——
到那时,她不会让阿嫂再这般萧索、孤寂。
第38章 惊箭
启元七年,秋。
京郊华阳围场。
旌旗猎猎,弓箭耀目。众武将、宗室,尤其是各世家子弟,皆都鲜衣怒马,佩劲弓利箭,单等着皇帝一声令下,就要在这猎场中大展身手。
这华阳围场乃大周皇家狩猎场。
大周皇家以弓马得天下,为了不令后世子孙遗忘了祖宗的勇武精神,自太|祖建国年间,每年入秋,皇帝皆会携众臣工、武将、宗室子弟在这里狩猎,以扬国之雄威。
即使是体弱多病的仁宗皇帝,当年在位时,每逢此时,也要象征- xing -地- she -上几箭,以示未忘祖德。
可,从明宗皇帝驾崩至今,这华阳围场已经荒废了整整七年。只因为皇帝宇文睿年幼,她纵然知道这等祖制,忍不住跃跃欲试,可是段太后和景砚唯恐她年纪幼小,再有什么闪失,也是断断不允的。没有皇帝的主持,这秋狝之事自然也就搁下了。
直到今年,自元日起,小皇帝宇文睿满十五岁了,终于可以亲政。此时,一则她也算是个“大人”了;二则泰始殿里龙椅侧的那张椅子从此撤去,景太后听政的日子也就成为了历史,无论如何,她都不好再干涉宇文睿“帝王的尊严”了。
何况,年初时起,宇文睿隔三差五的便要磨着阿嫂要主持秋狝。景砚被磨得没法子,眼睁睁看着她个子猛窜,都快高过自己了,心里叹着“孩子总有长大的一天”,索- xing -也就撩开手不管了。
得了母后和阿嫂的允许,一入夏,宇文睿就禁不住欢悦,盼今日盼得心都痒了。
而今她跨坐在马鞍之上,近前是旗鲜甲亮的众家儿郎,举目远眺,群山隐约,旷野无际,满目的茵茵浅草,间杂着葱葱绿树——
好一番风光!
宇文睿心中欢喜,热血激荡,一霎间只觉得心胸为之一扩,仿佛这天下的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她很想清啸一声,纵马奔腾。可转念想到自己身为皇帝的责任,忙收敛心神,唇角一勾,朗声道——
“诸位爱卿,众家儿郎!今日乃我大周秋狝大典之日!亦是朕自登基以来的第一遭!众卿请看……”
她说着,扬起掌中的金色马鞭,虚虚一扫远处。
“这华阳围场,已是荒废七年了。”
众人随着她的指点看了过去。
“朕继承大统,已经七年。七年光- yin -,岂非弹指一挥间?昔日朕年幼时,无时不想着快些长大,好大展一番拳脚,扬我大周雄威,慰我祖宗在天英灵!”
众人听她朗然而发豪言,均不由得心中激荡。
“众卿眼前这片围场,乃是我大周先祖挥洒豪情之所在。我大周以武功立国,朕不会忘了祖宗的英风,也不希望你们有丝毫的忘却!是以,今日就让朕看看你们的心气儿和能耐!勇武者,赏!偷懒者,罚!”
宇文睿说着,探手扬起金弓,“得猎最多者,朕亲赐此弓!”
“万岁!万岁!”
围场内登时群情激昂。
尤其是那些世族子弟,多是第一次见到小女帝的真容——
但见她头戴玉冠,束起乌发,额上勒着一根鲜红色的绣龙发带,剑眉入鬓,鼻梁英挺,薄唇,一张如玉小脸儿,再衬上身上的银白团龙箭袖、明黄披风、脚下明黄战靴,俨然一尊银娃娃一般。加之,她胯|下雪白的战马,只四只蹄子墨黑,名曰“踏墨”,乃大宛名马,更显得马上之人英武非常,令人眼前一亮。
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听皇帝说打得最多猎物的,便能被钦赐御弓;又眼见皇帝明眸皓齿、语笑晏晏,都克制不住心中的激荡,热血上涌,惟愿拼死一猎。就算做不成那夺冠的,能被女帝多瞧几眼,也是好的。
不说众人跃跃欲试,单说宇文睿。
她自箭壶中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弓弦上,微一凝神,只听“嗖”的一声长鸣,那箭直直- she -|出,展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嚯——”众人皆惊,暗赞“吾皇好身手”。
众世家子弟见她露了这一手,更是心生倾慕,有几个甚至暗生情愫,动了做后君的念头。大周尚武,女子地位又颇高,是以武艺高强的女子更受推崇。
宇文睿岂会读不懂众臣的内心戏?
嘻嘻,朕这还没用全力呢!她笑眯眯地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