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只是出于一颗向善结交之心,自己怎忍心拒她于千里之外?那对她,将是怎样的伤害!
宇文睿想罢,诚恳道:“沐姑娘既有此心,在下便叨扰了!”
申全闻言,几乎要冲上前强拉她离开。祖宗,您疯了!这是什么地方?是您该来的地方吗!
却不想,沐漪寒凄然一笑:“漪寒知公子是个本分人……呵,是漪寒僭越了!公子请便吧!”
她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却瞥过脸不肯再看宇文睿一眼。
宇文睿胸口一酸,猜她是强忍着泪水不欲被自己看到失态,心里更觉难受了。她觉得自己伤了个好女子的心。
“沐姑娘,我……”众目睽睽之下,宇文睿还想说点儿什么话来宽解沐漪寒,可人家压根就不同她对视。
申全可等不得了,他急拉住宇文睿的袖子:“爷,咱走吧!回去晚了,太夫人该惦记了……”
宇文睿愧疚地望了一眼沐漪寒孑然落寞的身影,只好慨叹一声,扭头走了。
主仆二人闷闷地刚转过一个巷口,忽听得身后一叠声的杂乱脚步声。
“公子!公子请留步!”
宇文睿诧异驻足。
竟然是那个小丫鬟红儿。
又要做什么?申全头皮发炸,如临大敌。
不想红儿追上二人,顾不得气喘吁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有声。
“你这是做什么?”宇文睿皱眉。
“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吧!”
“你家小姐怎么了?”宇文睿急问。
红儿未答,脸先通红。她嗫嚅着开口道:“初八就是我家小姐十六岁芳诞,阁里的妈妈要她登台……登台献艺……”
说着,红儿脸颊滚烫,难为情地说不下去了。
宇文睿犹自等着她的下文。
红儿鼓了鼓勇气,索- xing -豁出去道:“到时候……小姐就要……就要待价而沽,出钱最多的……便是……便是她的第一个入幕之宾……”
“什么!”
宇文睿脑中“嗡”的一声,大怒:“还有王法吗!天子脚下,他们竟然……竟然……”
说到最后,她也说不下去了。大周朝从没禁过娼业,至于如何经营,那是各家的主张,纵然是皇帝,她也管不得。
红儿哭诉道:“小女子今日见识了公子的武功人品,公子定然是个好人,也定然有法子救我家小姐于危难之中……呜呜呜……昔年我家乡遭了天灾,父母双亡,我流落街头病饿交加,是小姐她好心救了我,赏我一口饭吃,又花银子延医用药,让我不至于病饿而死。小姐她是个好人,呜呜呜……公子您可不能不救她啊……”
宇文睿听得血撞顶门,急问:“如何救她?你说!”
“只要公子届时到场出价最高,小姐便可免于受辱!求公子救救她吧!您的大恩大德红儿就是做牛做马也是要报答的!”红儿哭着再次叩头如捣蒜。
“好!我答应了!我到时候一定去救她!”宇文睿扶住红儿,温言道,“不必你做牛做马,你家小姐不容易,你记得好生侍奉她便好。”
红儿没想到她如此痛快就答应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怔怔地凝着她俊美容颜。
申全早听傻了,嘴张大着几乎能塞进个鸡蛋。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一国之君要救青|楼姐儿于水火?祖宗您当您是宋徽宗吗?就算是宋徽宗,人家也没花大头钱去买李师师的……咳咳……
祖宗您是女子啊!就算爱,也该爱个俊俏相公吧?话说您之前巴巴地搂着那沐姑娘不撒手,怎么个意思?这是闹哪样呢?您真当奴婢我什么都不懂吗?您还真别小瞧奴婢,在宫里也有几个姐姐……咳咳……钟情于奴婢的!
回宫路上,申全几次欲言又止。见小皇帝脚步匆匆,一脸的凛然正气,又生生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内侍,劝劝也就罢了,最终如何决断,真是自己能够做的了主的吗?
思及此,他不由得忆起前日见到的魏秦魏总管的模样,暗想何时自己才能有那份气度胸襟呢?
单说宇文睿,此刻她胸中如同腾起一团火——
沐漪寒是个美丽又良善的女子,纵然失陷于娼门,可那是命运无情,怎能怪得她来?这样的好女子不该被如此糟蹋,她值得真正疼爱她的人全心全意对她好。
心头一热,宇文睿更觉自己该当救她。就算坏不得行规,但自己可以按照符合规矩的方法救她。
自己是她的,是他们的皇帝,合该呵护天下所有子民周全。哪怕对方只是个普通的青|楼女子,活在我大周,怎能无视她的苦痛?
宇文睿只觉得自己真像个皇帝,强烈的自豪感充斥了她的胸臆。她很想有个人同她分享这份激荡的情感,她想阿嫂,想阿嫂那关切的目光,和柔情的疼爱。
潜回宫中,宇文睿嫌弃地撇开申全,揣了自己的面人小像,自顾自发足狂奔到坤泰宫。
直至看到坤泰宫后院的高墙,宇文睿才大松了一口气。
她窥了一圈四周,没有人,遂手脚并用,蹭蹭蹭攀上了丈余高的墙。
恰在此时,一名内廷侍卫因为解手落了单,正路过坤泰宫的后墙。他猛一抬头,惊见墙垛上伏着个白影儿。
那侍卫大惊失色,“什么……”
那个“人”字还没说出口,宇文睿察觉,扬起一根食指搭在唇边,冲着他“嘘”了一声,示意他莫要声张。
陛下!
侍卫震惊,双膝一软,便要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