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
容珣轻笑一声,玩味地看着努力开着玩笑,试着活跃气氛的沈安淮。他真是,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真好。
“像你们这种世家公子,可真是命好。就算不能自己做主,但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们。”
沈安淮说罢,见容珣倒也没什么少爷架子,就放松地转身倚在凉亭的柱子,将手伸向繁星皓月的夜空。像是在舒展腰身,又像是要抓住什么。
“我自会和我倾慕之人在一起。”
“李家小姐?”
“不是她。”
“哇,有故事?谁呀谁呀,你看咱俩现在都这关系了,能透露一下吗? ”
“不久你就会知道了。”
“嘁,还卖关子,茶不给你了。”
“给你尝尝更好的茶。下次晚上不要一个人来这里了,带上我。”
“真的?说话算数啊。”
“当然。”
“哎你说,如果我是女子,老爷和夫人会不会让我给你当个小妾啊?”
“我可能想纳你为正妻。”
“哈哈,你也会开玩笑!诶,我说你这人,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沈安淮终于咧开嘴笑了,像坐不住的小孩子一样又蹦了起来,开心地将茶壶提起,倒了一盏新茶递给了容珣。既然已经现在的境地,不如和容珣搞好关系。无法娶亲也罢,至少不能活得太闷,像被囚禁的罪人。
而容珣也自然地接过了沈安淮递来的茶,笑着抬手致谢后,将那盏对他来说并不上乘可口的茶满饮一口。
有多少真心话,是用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也罢,来日方长,这份心意,便一点点再次传达吧。
时有微风拂过,菡萏轻摇,似含羞少女拈罗裙而舞蹁跹。莲池微澜,容珣望着眼前人,笑意盈满了如弯月般的眸。
☆、第六章 梦境
当眼前的迷蒙逐渐清朗起来,容珣意识到,小小的自己正哭着在雨中奔跑。周边是残破的街道,四下无人。稚嫩的脸颊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已经嘶哑的童声还在呼喊着娘亲。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因在雨中奔跑而弄得满是泥点,早已毫无华丽之感。
暮色苍茫,落日余晖也在淡去。容珣无助地奔跑着,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可身上像是绑了千斤石一般沉重,再也挪不动脚步,脚下一软,便重重地摔在了路边的泥潭里。小小的容珣本迷了路,泥水又弄得身上脸上到处都是,鼻子一酸,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家里的大人们都说,那不是你娘,你要喊二姨娘才行。你和你琋哥哥一样,都是大夫人的孩子。而且那女人是个咳血的病秧子,你要离她远点,老爷已经下令把她禁足西院了。
可是,那就是生养自己的娘啊,为什么不能扑在她怀里,撒娇地喊一声“娘亲”?她只是身体太弱了总生病而已,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入夜后她一个人写了一封信就偷偷地溜出了家门,那些巡夜的人明明看到了,为什么还是置之不理?
然而作为一个连字都认不得几个的稚童,容珣根本无法理解这一切。他只有在深夜趁大家都睡了,才哭着悄悄逃出家门去寻找娘亲。可是街那么长,路那么远,哪里才能找到?
容珣伸出稚嫩的小手揉了揉一双盈满泪水的眼,想起娘亲还没有病到咳血,也没有被坏蛋关起来之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即使有一天找不到娘了,珣儿也要带着笑容活下去,这世上一定会有人真心地爱着你。
道理听起来简单,可理解起来,却好像比书本上先生教的东西还要难。
找了一天,跑了很远的路,完全不知现在身处何方,想回家,却不敢去问路上走过的行人。容珣甩了甩衣上的泥,走到旁边的柳树下,瑟缩成一团,意识再次渐渐模糊。
“哈哈,脸上都是泥巴!小花猫,喵喵喵。”
意识再次清晰起来时,容珣的眼前站着一个和一般大的男孩,有着干净的面容,却穿着落满补丁的破旧布衫,正笑嘻嘻地站在面前,指着坐在地上,斜靠着柳树树干的自己,放肆地笑得前仰后合。
“无……无礼!先生说了,不得随意取笑他人!”
容珣还是第一次接触学堂以外的同龄孩子,又是这样大胆放肆的人,不由得紧张地攥着拳头,又往后缩了缩。
“诶你别怕啊,我又不是好人……啊呸,我说我又不是坏人。诶,你怎么了,和大人走散了?”
男孩笑嘻嘻地挠了挠头,又调皮地吐了吐小舌头。可容珣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噘着嘴,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诶,你肩膀,怎么了?”
“我娘说,这叫胎记。”
说罢,容珣忽然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衣领歪到了一侧,露出了半个肩膀。小脸一红,慌忙将衣领往上拉了拉。
“哈哈,好像条小小的小鱼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回家吧。对了,我叫沈安淮。”
“先生说了,不能把自己的事情随便告诉陌生人。”
“啧,我说你这人!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找到家啊?”
“珣儿不会乱说的。”
“珣儿?你叫珣儿!哈哈哈,小笨蛋,自己说漏嘴了!”
“你……你是坏人!”
“哥哥我还真不是坏人。既然找不到家,不如先跟我走吧?我虽然没爹娘,也没一直住着的地方,但最近西坊这边的贫民街,有个爷爷我总去给他帮忙,他都愿意收留我了。那么善良的爷爷,肯定也愿意帮你的。”
“真的吗?可是……”
“又是先生说不行?你的脑袋是庙里大师们的木鱼吗,要敲一敲才行?那我不管你咯,天要黑了,这一片野狗很多,你可好当心了。我要去爷爷家吃米糕咯,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