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还有些积蓄,加之有柳姐倾囊相助,沈安淮回到西坊贫民街,帮着红豆张罗了n_ain_ai的后事。
红豆比沈安淮小个六七岁,依然一脸稚气未脱。n_ain_ai的病逝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但她依然坚强地在沈安淮身后故作坚强地忙前忙后。
沈安淮知道,这个小丫头和相依为命的n_ain_ai感情最深。n_ain_ai一走,她便只身一人了,怎叫人放心得下。可醉鸢楼那种秦楼楚馆,又怎是她这样的小丫头可安身的地方?若是以前还在容府,还在容珣的身边,也许可以求情让红豆像当年的自己一样,留在容府做工,也算一条正经出路。
月隐星灭,辗转难眠。夜渐深,却仍是无春意,淅沥小雨洗刷后,只剩料峭春寒。
又是一年春夏。
红豆已经没有去处,若她独自一人留在贫民街,沈安淮也无法放心,于是只带她到醉鸢楼暂住一夜,明日另寻住处。正当沈安淮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木床板嘎吱作响时,一阵清脆而急促的敲门声将沈安淮的思绪拉了回来。
“谁?”
无人应答。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许是柳姐有什么事吧。刚到醉鸢楼的那天夜里,柳姐也是亲手做了几个小菜,来找他小叙的。沈安淮抓起随手扔在床边的一件薄褂匆匆披上,便开了门。
月光如泻,倾倒在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上。沈安淮抬眸,看到一个熟悉得无法再熟悉的笑容,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般,呼吸也不禁急促了起来。
那人长发如泼墨,简单地束了髻,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中,两侧垂下若雪绸料冠带,优雅而不失分寸。飘逸如画,风流韵致,一双桃花眼顾盼多情,惹人沉醉。
见到此人,沈安淮第一反应是惊讶,紧接着便是不由自主地皱眉,将门猛然一摔,试图关门避而不见。却听得门外那人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吃痛地闷哼起来。
“容珣!你……你没事吧?”
只见容珣蹲在地上,背对着沈安淮,低头将手抱在怀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似在忍痛呜咽。方才关门时,沈安淮是有些没注意到力度,现下想来,很可能是用力过猛,不慎夹了容珣的手指。
都知道容珣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可是拿来扳算盘的,容府大小生意,有诸多需要他亲自打理掌管,而容珣抚琴奏乐亦是一把好手。这样一双手,要是毁在自己手里了,沈安淮怕是得自废双臂,去容府负“臂”请罪了。
“容珣?”
那个背影依旧轻轻起伏,一瞬间竟似在低声抽泣,像一个弱小的孩童。沈安淮一下慌了神,这可如何能了?能让容珣那样一个人痛到落泪,定是伤得不轻了。一挥衣摆,沈安淮在容珣旁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容珣的伤势,而容珣半晌才小声地嘀咕了句含糊不清的话。
“疼。”
“啊……我知道你疼,对不起,对不起!容珣,要不你先进屋,我去问柳姐要些药来。”
慌乱的沈安淮刚转身要走,却被牵住了衣角。转身一看,容珣依旧蹲在地上,乖巧地将头低埋,一只手却伸了出来捻住了沈安淮长褂的衣摆。
“啧,别闹,我去给你想办法啊。”
“我没闹,而且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
“你不说话我就走了啊。”
“你过来。”
沈安淮依言乖乖转身蹲下,静静地望着可怜兮兮的容珣。
“我过来了,说吧。”
“吹吹。”
“什么?”
“手指,你吹吹,就好了。”
“容二少爷!你几岁了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沈安淮自觉有愧,还是瞪着眼睛,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地把容珣递来的手指抓了过来,不想刚送到嘴边,容珣却突然发力,用手指在沈安淮的唇上轻轻一点,停留片刻,然后笑嘻嘻地抬起脸,又是往常那般如沐春风的笑意,将方才摁在沈安淮唇上的手指,抹在自己的唇上。
沈安淮顿时恼羞成怒,顶着一张羞红的脸便转身要走,却被容珣坚定有力地拉了回来,揽在怀中。
“你再挣扎,我就干翻你。”
“你干啊!你不是很会骗人吗?”
“手指痛是骗你的。”
“我很担心的好吗!你还开这种玩笑,差点以为我把你的手弄伤了。你……你还有什么是不骗我的?”
“心悦你,不是骗你。”
说罢,容珣将怀里的人用力揉了揉,像是要揉进身体里一般。沈安淮的脸贴在容珣的肩头,熟悉的体香令他顿时身子一酥,柔软的面料贴在脸上,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
“你就是骗我,说什么心悦我……还不是想起我了便来找我,不想我了就把我扔一边去。”
“我错了,对不起。因为看到不听话的安淮,有点生闷气了。”
“不听话?”
“跟我回家,好吗?”
容珣拨开眼前人额前的碎发,眼底尽是深情,温柔地在额头落下一吻。沈安淮却再次有些抵抗,赌气地伸手将容珣轻轻推开,似乎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便决意不会回去。
“红豆,我已经接回容府了。”
容珣也不恼,紧紧攥着沈安淮的手,缓缓笑道。
☆、第十一章 喜事
对于容府又增了一个家仆这件事,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道二少爷心善,去年入冬,容府在西坊贫民街施粥布善,便记住那里实在可怜的孩子,今年春夏之交,孩子家里发生变故,第一时间赶去,还给了人家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实属心地善良,可歌可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