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几个黎明夜幕,阿缪莎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幸福中。虽然容珣自那以后很久都没来过,但她总会带着一脸娇羞的幸福模样,趴在窗边,望向外面的街道,想象着容珣身着一身奢华的喜服,骑着骏马,带着八抬大轿和热闹的迎亲队伍,向醉鸢楼走来。
有时,阿缪莎还会抚摸着小腹,想象着以后嫁入容府,为容珣生儿育女。就连以往最抵抗的被老鸨安排接客,睡在别的男人怀里,阿缪莎也会笑了,她总觉得眼前的人,就是她最喜欢的容珣。
直到又是一年夏夜,狂风肆虐,倾盆大雨仿佛要淹没了通往醉鸢楼的街道。就连月光,也似乎黯淡了。
阿缪莎躺在床上,突然剧烈的腹痛感袭来,内脏撕裂的痛苦在腹腔中爆裂。未等阿缪莎反应过来,一口鲜血从喉咙上涌,从嘴里喷出,溅得纯白的窗幔像雪中开出了煞眼的梅花。
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阿缪莎感到头颅里仿佛都是尖锐的叫喊声,意识已经快不受控制。她疯狂地喊叫着,撕扯着一切能抓到的东西,轻纱朱帷竟被扯得稀烂,曾经奏得惊人一曲的削葱玉指也磨破了皮,有血珠不断从指尖流出,皮r_ou_外翻,顺着撕扯的痕迹,留下殷红的血痕。
是容珣,一定是容珣出事了!情蛊是一张生死契,一人出事,另一人绝不会苟活,三日内必定血脉爆裂,暴毙身亡。
不行,一定要去救他!
“珣哥哥……珣……咳咳!咳……”
阿缪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企图从床上起身,立刻飞奔至容珣身边。可剧烈的疼痛使得她每努力一次,便像被正中腹部砍了一刀,血开始顺着七窍流出,视线也模糊了起来。隔壁房间的人听到异常,嘈杂声,砸门声,呼喊声,一切都渐渐远去。
眼前,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一年,与容珣初遇,是阿缪莎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千里迢迢逃到这里时,已是父母双亡。一口不流利的语言,一双满是异域风情的眸子,让纯真的阿缪莎被歹人盯上,卖到了醉鸢楼。起初,阿缪莎不知道烟柳之地是怎样的存在,知道后却为时已晚。成为那些花天酒地的少爷公子们的玩物,已经快没了自己的意识。
就在这时,阿缪莎遇到了容珣。一个从未把她当做泄的玩物,而是当做知己般存在的男人。一个会顾虑她的想法,会对她真心微笑的男人。
伸出已沾满鲜血的双手,阿缪莎笑了,樱桃小嘴嘟囔着一遍又一遍的“珣哥哥”,好像那人就在眼前。而那双令人过目不忘,顾盼生情,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眼眸,却逐渐失去了光芒,涣散在下一刻。
阿缪莎知道的是,容珣饮下了蛊虫粉所制的酒茶,情蛊已成。除非遭遇不测,不然她不可能这般突然暴毙惨死。喜欢他,就想尽办法留下他,何错之有。
阿缪莎不知道的是,容珣着实饮下了蛊虫粉所制的酒茶,但在阿缪莎之前不久,y-in差阳错,最初以血喂养了蛊虫的沈安淮,喝下了所谓的“南国特色香茶”。情蛊虽成,却是在容珣与沈安淮之间。
而阿缪莎的暴毙,并非容珣遭遇不测,而是情蛊自始至终绝不允许有第三人出现,无论是以血饲养,还是分饮蛊虫粉泡成的酒茶。否则蛊成之后,漫及全身血脉之时,第三人轻者内脏俱损,重者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第五章 波折
“阿嚏!”
入夜微凉,一个喷嚏使沈安淮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揉了揉鼻子,抬眸望见四周y-in冷的墙壁,地上凌乱不堪的稻Cao碎渣,因潮s-hi而略发霉的木制粗实栏杆,还有栏杆外的走廊里明灭不定的火把,方知现在还是身在衙门大牢里,大概已有半月有余。
“Cao席虽破旧,咳咳……但盖在身上,多少能御寒。”
听闻沈安淮的喷嚏声,隔壁的牢房里传来了容珣虚弱的声音。
“你……还好吗?”
“无碍。”
“像你们这种少爷,哪受过这种罪。唉,还是你把Cao席盖好吧。”
入狱后几日,容珣开始咳嗽了起来,起初像惹了风寒一样并无大碍,渐渐开始剧烈了起来,偶尔还会发烧。再这样下去,八成要咳出肺病了。容府的人肯定在想办法,这种虚妄的罪名,怎么能轻易接受。
正想着,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渐渐靠近。沈安淮一眼便认出,打头的穿着官服,眼神凌厉,负手而立的人,正是那天去容府下令将他和容珣抓进衙门的官老爷。
“容二少爷,多有得罪,请尽快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容府已派人来门口接应了。”
“啊?不是你们说我俩有嫌疑,才把我们抓来的吗,这么久了又说没我们事了,怎么回事?”
未等官老爷说完,盘腿坐在破旧Cao席上的沈安淮皱着眉一个激灵跳起来,伴随着叮当作响的铁链声,双手抓着木栏杆探头询问。
“沈公子。”
虽然看不清隔壁容珣的神情,但听到他镇定的声音,沈安淮竟不由得觉得自己刚才太过鲁莽。虽不甚情愿,却也嘟囔着向官老爷赔礼道歉。
“案子已结,阿缪莎是误中了自制的情蛊蛊毒而毒发身亡,非他人加害。具体情况,我已向容府和醉鸢楼交代清楚,你们回去了再询问即可。”
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
炎夏已逝,秋凉将至。暑气微消,秋意见增。爽身清凉的感觉,令人惬意称心。对于沈安淮,却是喜忧参半。
自从回到容府,沈安淮感觉自己仿佛被永远隔离在外了。再也不用去做下人做的粗活,天天高枕无忧,虽无锦衣玉食,却也吃穿不愁,甚至在容珣房边的侧室有了自己的居所,每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不随意走动即可。
药材事件后,容琋经常找个借口,就把沈安淮叫出去一同吃喝玩乐。两人不打不相识,沈安淮知道许多锦囊妙计般的药理常识,神乎其神的坊间传闻,加之又天生一张讨喜的口舌,这些都令容琋感到饶有趣味。而通过容琋,沈安淮也总能得到额外的休假,外出探亲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