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强忍心中的不安,立轩张口说道:学长,你来了啊。
唔。男生将目光移到立轩身上,来这边看看。倒是你,忙什么去了?
社团
哪个社团?合唱团今天不训练吧?
一个无名的社,有朋友拉我去看看,但还是没什么意思,所以就算了。
这样啊男生的话里永远话中有话,听说你们待会儿要去聚餐啊,我就不多扰了你们自己好好吃吧。
别介啊!身边的室友抢先说道,跟我们一块儿去呗!立轩不差请学长一个吧?
当然不差。
在表面的笑容之下,立轩的内心却沉重万分。他们走出寝室,走在去一家饭店的路上,看起来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立轩的心里却一直在鼓弄着算盘。这位看着彬彬有礼,教养非凡的学长,孙博涛学长,是他身边的唯一的定时炸弹。
而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的,大家都走到了前面,立轩和孙博涛并排跟在后面这是最糟糕的状况。得找个话题先掌握主动权可还没等立轩想好,学长就先开口了:刚开学,学习怎么样,都跟得上吗?
嗯,跟得上,之前有好好预习。
那就好。有什么不会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伯父伯母还是很担心你的学习状况的,我爸妈都说了让他们安心就好了。他们就是非让我多关心关心你。
嗯,给学长添麻烦了。不用听他们的。
还得你多给伯父伯母打点电话,别让他们担心啊。
身为一个对生活没有兴趣的人,在这世上立轩几乎没有讨厌的东西,可只有这个人,他怎么都喜欢不起来,而上了大学之后,厌恶之心有增无减。
他从小就认识这个学长。
因为他们两家,是祖父父亲都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世交。
而这个学长也就是于他来说,最令人头痛的,别人家的孩子。
来到这所大学本是件愉快的事情,可以远离父母,远离曾经熟悉的一切,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一切都存在了隐患,让他无法安心地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
如果他是那种听着父母话往前走的人,孙博涛就是那种,享受着父母给搭建的道路的那种人。若他是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消极被动,孙博涛就是愉快地发挥着主观能动性,自己创造着美好生活。利用父母搭建的一切,上大学,成绩名列前茅,学生工作社团处处开花,人际关系遍天下,深受爱戴。
而在立轩这里,他就是成为了他父母的耳目。
你今天下午,到底去哪个社团了?
就是一个,无名的社团
你说是那个
学长学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博涛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立轩,立轩正色,两人面面相觑,对方才缓缓开口:我看见你和那个吉他社社长在一起。
果然!
吉他社社长?啊,就是他和我搭话
搭话会拽着你在街上走?
看见的是那段啊!
呃,这个长话难说
总而言之,以后离那个人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不是都跟他们说了吗,他们没告诉你吗?不管他们说没说在这里都跟你再说一遍,离吉他社,离那个人远点,他和你不是一类人。别不听劝。伯父伯母知道你跟这种人有联系也不会开心的。
嗯,知道了。
伯父伯母,伯父伯母,除了伯父伯母你还能说出什么
学长,立轩,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过来啊!
依旧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立轩和孙博涛一起快步向前走去。
第七章:下一个音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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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子睁眼的时候天还没亮,
一大早上没有课却需要早起,不是为了别的,就是那个时刻都要麻烦他人的讨厌家伙。因为待会儿还是要去上课的,便骑上自己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顺手买两份早餐,一边咬着,一边向活动中心骑去。将车子随意一放,和保安大爷打声招呼,走进还没有人烟的楼里,上楼,用兜儿里的钥匙打开那扇门。
门里面,少年在不知疲倦地奋笔疾书。
喂,该歇歇了吧
嗯?你来了。我先去上个厕所。阳州将手中的笔甩到一旁站了起来,没走几步便身子一歪靠在了墙上,好像很不稳的样子。
喂,要不要陪你去?
陪我上厕所?你想干嘛。不要趁人之虚噢~
即使黑眼圈爬上眼眶,恶之花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绽放着。
这已经三天了。
虽然之前经常有在这里闭关修行的事情,但这次的阳州在这里面活活呆了三天,早餐靠他送,其他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每天早上他来的时候他都是醒着的,就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好好睡一会儿。那东倒西歪的样子也着实令人堪忧。
他在执着于什么?
他看不懂地上散落的乐谱,就像他读不懂这朵恶之花一样。
你还没走啊。
阳州又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下拿起刚才还没有写完的乐谱,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
喂混球,至少把你的早饭吃了。
我待会儿会吃的。
鬼信啊!吉子想都没想就将大饼鸡蛋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俯身塞到了阳州嘴边:别废话,吃完再扯没用的
阳州放下笔,接过大饼鸡蛋,不情愿地咬上一口,一边嚼一边嘟囔着:太凶了啊,怪不得没有女的要你。
我什么时候这么凶过?我要真凶现在就把你拽回去按到床上睡觉
别管我,否则下次没人帮你们勾搭女生了啊~
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别愁容满面的,我死不了的,要死早就死了。曲子,马上就要完成了啊。阳州单薄的嘴角微挑,以他一贯的表情来证明他的无畏。
这却丝毫没有打消吉子内心的阴云。
完成这支曲子你要干啥?
当然是去,勾搭小学弟啦。
这一脸甜蜜的是搞什么?
他何德何能?
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让这朵恶之花做到这个份上?
可能是因为,我犯贱吧?
阳州笑着说,灿烂的笑容仿佛在诉说另一个故事。
不拿音乐吸引不了那个小家伙的注意力,所以我也没办法啊。无论如何,就是想让他到我的怀里来啊。
那笑容中的东西,吉子从未见过,也完全理解不了。
那么多男男女女为这朵恶之花倾心,为之舍弃一切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也留不下他的一次回眸。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什么都没做,就能赢得如此青睐。
果然这种高岭之花的心事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喜欢与被喜欢,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得到了,会怎么样?
唔?得到他之后啊?
对,得到了之后,你会怎么样?
阳州将最后一点食物塞进嘴里,舔舔手指:吃干净了,当然就是扔掉啊。不过,我还真是蛮想听听,他对我这支曲子的评价呢拿起一边厚重的谱子,阳州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真的好想知道啊啊啊
拉长的尾音间杂着颤抖的激动心情在房间里爆裂开来。
真的无药可救了。
今天记得回寝室睡觉。我不给你锁门了。明天还要出去喝酒呢。我已经答应别人了,你死了就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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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摆不定。
立轩至今无法将那过人的琴艺与创作,同阳州的名声联系在一起。
他是个不在乎周边生活的人,可一旦有关于阳州的新闻总会不自觉地侧耳倾听,学校这东西,说大就大,说小也小,也可能是好事无人知,坏事传千里,大家嘴里的阳州,已经不仅是人渣混球就能说清楚的人。
哪个女生堕胎和他有关。
哪个男生自杀和他有关。
哪个寝室掐架和他有关。
哪个老师辞职和他有关。
简直,就成了这学校里的万恶之源。
谣言肯定是有夸大的成分,也会无中生有,但见识过阳州那般模样的立轩,实在很难分辨其中的真真假假。他尽可能地想让自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学习之中,却又难以避免地陷入纠结之中。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自那之后,已经过了两星期。
他始终都没有鼓起勇气,去推开那扇门。
合唱团训练的时候,他也会经过那里,他会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吉他声,如阳州所说,他几乎一天到晚都在那里。可他就是没有什么勇气推门进去。
门里面,梅菲斯托在等待着他。
何立轩,精神集中。
合唱团的老师略有些不满地提醒他,立轩才将思绪收了回来,集中在面前的乐谱之上。
现在是合唱团的训练时间,可是这一阵子的训练他都无法集中精神,绝不完全是因为阳州,却也总结不出详细的缘由,只是无法集中,只是漫不经心,只是有些厌倦了,此时的自己所做的事情。
好烦。
上课,学生工作,社团,学英语,听讲座,和教授联系,参与必要的交际活动。
好无趣。
这就是他所处的这个世界的全部。
父母会时不时来询问,频繁地询问,他们在监视着他,他们还派自己老友的儿子监督他,以确认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有没有按着他们规定好的路乖乖行动。
直觉迫使他微微侧头,孙博涛正在看着他。
令人作呕。
中场休息!
老师刚一发话,博涛就果不其然地跑到了他的身边:
你在三心二意什么?
没有啊,就是这两天学业较重没有预习乐谱而已。
还放不下?
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这种假话,怎么可能躲过他的眼睛?
这种假话,都骗不了自己。
人就是奇怪的生物,越是和自己不同世界,就越想探寻那个世界。
未知,才会有诱惑。
因为有诱惑,才会念念不忘。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不成熟的人。
我是哪种人?
不成熟的表现又是什么?
你是什么人?
在立轩完全无法反驳的时候,场内发生了骚乱:他们是在音乐厅练习,这是合唱团的专属场地,没有其他人可以入内,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非常的扎眼
现在的舞台上,就有一个扎眼的人。
立轩循着骚乱的源头看去,一时失了神。
那摇曳的身姿,是他的梅菲斯托。
不顾身边人的质问与阻拦,阳州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舞台中央,走到了话筒之前,自然上翘的嘴角妖艳无比,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抱歉打扰大家,反正你们在休息不是吗?给我5分钟,我弹支曲子就走,你们就当是中场休息吧
不给他人说话的机会,阳州便拿出身后的吉他,弹奏起来。
这次是秋?
琴弦中慢慢飘散出的音符,在细细地勾勒初秋的景色,凉爽的风,清澈的天空,干净的空气,这是初秋的气息,慢慢的,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在这里,曲调变得异常幽暗起来,夹杂着忧愁,仿佛是失恋的人,在诉说自己的情伤一般的凄切,就在这时,音符又突然变得狂躁起来,萧瑟的秋风开始席卷大地
乐曲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立轩看着站在台上的阳州,阳州也看着他,他注视着他的眼睛,暗光流动。
想要听后续的话,就来找我吧。
那目光在诉说着。
梅菲斯托怎么会轻易地放过浮士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