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摇头。
白瑛耷拉着眼皮瞄我,扫描了一下像是确定我没说谎:“他要是拉你去什么可疑场合,记得打电话给我。”
“不会的吧……”雷汀看着不像是这种拉-皮-条的人啊。
“难说,你长得又不丑,没准有人看得上呢。”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承认我长得还算帅吗?
“总之雷汀这人,你别和他走太近。”
我“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
白瑛知道雷汀是gay,雷汀还给他瞎牵过红线,他不希望我和雷汀走得太近,这理由还用说吗?他怕什么我也知道,他怕我也变成gay,可我就是gay,我在他们一帮直男黑客中待着有多苦闷他永远不会明白。
隔天我又去找了雷汀,他给白瑛乱点鸳鸯谱这事儿我也问他了。
“白瑛?哦,是,我不是说我不确定吗,他刚来我这儿理发的时候感觉他是个深柜,正巧有个哥们挺迷他这个类型的,就拜托我介绍他俩认识……别这么盯着我,我可没干什么,就是领那哥们去白瑛他们宿舍楼下食堂吃了个饭,中途我离场,制造了一个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机会。”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雷汀耸耸肩,“第二天从那哥们嘴里得知白瑛觉得我们简直莫名其妙,那哥们才暗示了一下,白瑛就一脸无语说我不是gay,起身就走了。”
我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听到这里反而要替自己点蜡了,他都明确地说自己不是gay了,我捂着脸倒沙发上:“官方盖章了,我无望了。”
大兄dei在杆子上咯咯咯咯地扑扇着翅膀:“无望了!无望了!”
我坐起来睨着鹦鹉:“这回是在笑我吧?”
然后它就又开始在杆子上来回踱步了:“消饱胀!消饱胀!”
我没和雷汀说白瑛要我少和他接触这事儿,雷汀这哥们我其实挺有好感的,都说他男男关系混乱,但是相处下来会发现他很够哥们,和我们混熟后偶尔还会请我们吃饭喝酒打打游戏,我也好心拿过HIV预防手册给他看,差点被他轰出店。有一次在超市遇见他在买食材,说是要下厨给他的新恋人吃,当天超市在搞活动,挂着许多小气球,我看着那些气球,临别时鬼使神差地提醒了他一句“记得戴-套啊”,他把我拖车后面胖揍了一顿。
虽然他这人有时候是有点凶残,但我心里憋闷的时候还会去找他喝小酒。才两个月工夫,他身边又换人了,对此他十分习以为常:“就是处处,处过发现不合适果断分开,这样最好。”
我晃着酒瓶说:“不好不好,感情不该当儿戏!”
“没感情,就想处出来,处不出来就分,懂吗?”他把我手里的酒瓶拿过去,我想抓都抓不住,这人力气贼大,他倒了一小杯给我,嘴角轻蔑地勾了勾,“这世界上哪儿那么多真情实感的恋爱啊。”
“怎么没有?我就是!”我拍着胸脯道,“我姜赫,韩剧里的专情男二号!喜欢他多少年了,知道他是个直男还是在一旁默默地对他好……”
雷汀把烟灰抖在烟缸里,摇摇头:“你除了名字像韩剧里的人,别的哪儿哪儿都不像。”
我打了个酒嗝:“而且你不知道,他其实是个……”
“戏精”两个字都到嘴边了,我眼前顿时浮现出白瑛提起我衣领警告我的样子,默默捂住了嘴。
“捂嘴干嘛?”
“不说了不说了,说不得。”
我去拿酒瓶,雷汀又一巴掌给我手拍开了,用自己都不相信的懒懒散散的语气安慰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发小,你还有近水楼台的优势,说不定哪天他喝醉了酒,生米煮成熟饭……”
“在他喝醉之前我早特么成醉虾了……”我说。
白瑛酒量是很好的,我们唯一一次在天台喝酒,我都醉翻了,他还能把我弄回家,在我兜里找到我家钥匙开门,给我脱了鞋袜把我塞被子里,我快从床上滚下来时他还能一脚精准地踹我屁股蛋上把我踹回去,当时我脑门就“咚”的一声磕墙上了,那一撞把我撞清醒了一点儿,所以记得白瑛急匆匆扶住我脑袋,把我脑袋放他大腿上,低头拨开我的海带头,然后一脸“怎么办,弄坏了”的表情,那个表情看得我又有些醉了。
初中时他把那块滑板摔坏了,当时就急得不行,坐在台阶上低头检查滑板的断裂处,用的就是那样慌张的神情。我说坏了再买一块就行了啊,他说这是他过世的爷爷送他的。我那时看着他紧张又难过样子,就想,啥时候我摔一跤他也能露出这种表情,我这个发小就算没白当了。
那天夜里他把我当滑板样检查了一番就丢下我跑了,我以为他畏罪潜逃了,第二天醒来时闻到脑门上云南白药的气味,证明他并没有跑,而是回家拿了云南白药给我上药了。我在镜子前盯着脑门上那块青肿,不由自主地想着,他是怎么给我上药的?他有没有给我揉过额头?
他走的时候还能给我留信息,让我注意别被我妈发现喝酒的事,该是清醒得不得了的。事后我问过他,你也喝了一罐,你怎么没醉啊?他说我就是不会醉,尤其是有你在的场合,你一发酒疯我就清醒得跟什么似的。
我没听懂,问他:“什么意思?你能用我能听懂的语言说话吗?”
他扫我一眼,又回头打游戏了:“你连中文都听不懂,我还能说什么,学狗叫吗?”
以往回忆往事都是心情飞扬,如今一回忆却觉得满目悲凉,我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头顶的星空,再把头低下来一看,恍惚觉得我对面坐着的不是雷汀,而是白瑛,他拿着一罐啤酒在喝,我喊了他一声,他抬头看过来,我说,算了算了,没什么……
又仰回椅子上。
算了,算了,没什么的。
***
这天晚上喝太多,雷汀居然能把醉得像烂泥的我提回宿舍,真是爷们,白瑛那次肯定没他这么潇洒,毕竟雷汀是练过的,手上那力道,给我剃头时我脑袋但凡一乱动,他就双手把我这么一夹,我脖子直接就僵得动不了了,感觉像被娃娃机的钳子夹住的娃娃,他要双手往上一提,随时能把姜赫宝宝从椅子上给夹起来!但白瑛那时候跟我差不多点儿大,唯一的优势就是比我高那三公分,估计是扶,背,扛,拖各种方式都用过了,摊上我这么个发小,他也不容易。
被雷汀提回去的路上我听见前面有人说话,声音听着怪耳熟,走得近了我才猛然认出来那个迎面而来,正拿着手机通话的人,瞬间就醒酒了,拉着雷汀掉头就往回走。
雷汀问怎么了。
我大着舌头说:“张思凯!我最烦看到他!”
果然后面传来张思凯的声音:“姜赫?”
我立刻埋头加快脚步,低声对雷汀道:“别回头啊,就当他认错了!”
我架着雷汀当拐杖,歪歪斜斜走了好一段路,终于摆脱了张思凯。雷汀松开手臂,对我说:“何必呢,就你这个黄灿灿的脑袋,D大还能有第二个吗?”
我艹!!
***
大一下学期好多通识课都要考试,高数英语乱七八糟,我也和大部队一样泡起了自习室和图书馆,这天中午突然下起雨,我和陈忠被困在图书馆,想等雨小点儿再走,然而等到中午十二点过,雨势也没有要变小的趋势。我俩站在图书馆大门口,旁边也站着些没带伞的人,我撞撞陈忠,说看吧,不只我们俩个倒霉蛋。刚说完,就见一个打着伞的男生赶来,把我们旁边的女生接走了。
这么陆陆续续男接女女接男,最后就剩我和陈忠待在门口了,我心说早知道就不下楼来受这单身狗侮辱了!
陈忠望了望天,对我说:“姜赫,我瞧着雨好像小点儿了?”我把他脑袋摁下来,让他看看我们脚下哗啦啦积水的地面:“这样看得清楚点儿。”
陈忠:“……”
我俩现在就像两个在公交站台等车的人,别的车都是几分钟一班,比我们后来的乘客都扬长而去了,我俩还在等待戈多。我说要不然就冲回宿舍吧,换了衣服咱俩去校外吃,反正现在食堂也没什么吃的了。陈忠正在权衡,我手机微信忽然响了一声,白瑛发了条信息给我,问我去外面吃饭不,他请客。他请客我当然一百个愿意,我说我没带伞。白瑛说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我又回放了一遍那句“你在哪儿,我来接你”,爽得我嘴角都咧耳根了。转头我就对陈忠说有救了,我哥们来接我,我让他多带把伞给你!陈忠问白瑛师兄?我说哎呀你这么叫生分了,直接叫他白瑛就是了!陈忠说我可不敢这么叫男神!
我和白瑛说了帮带把伞的事,白瑛说好,不过我现在在电脑城,回来得花点儿时间。陈忠听了十分惊讶:“他人在电脑城啊,那么远都来接你?师兄对你是真爱啊!”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嘚瑟,就笑着说:“哎呀也还好啦,他男友力一直挺高的~~”我就是开开玩笑,陈忠当然也没往心里去,结果我拿手机看时间才发现通话竟然还开着!
我心虚万分地拿起手机听了听,那边只有一些模糊的响动,像是雨声,然后是“砰”的一声,应该是关车门,随即噪音就小了,我听见白瑛对司机说了声“D大”,吓得我连忙挂了通话。
什么情况?我忘了挂电话他也忘了挂?那我刚刚说那些话他听见了吗?他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我就这样忐忐忑忑地等了一刻来钟,一辆出租车划过满地雨水开过来,我直觉那就是白瑛,果然车停下,陈忠就高兴地喊起来:“师兄来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