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你就现在换下来试试!你特么要能正常地换下来我跟你姓!”
“算了,”张思凯说,“白瑛,你在那边吧,要拿手机明天等我电话。”
说完就挂断了。
我一股子火地砸了听筒,听筒直接掉了下去,我想起这是雷汀的电话,赶紧又捡起来放好了,闷声闷气说:“这家伙葫芦里不知道卖什么药,你别去,手机我大不了不要了。”
白瑛看着我,说:“你不要了我还要。”
也对,那手机里存着太多关于他的东西,我们俩人迄今为止所有的聊天记录都在里面,我的聊天记录无足轻重,但是白瑛与我的聊天记录里有他不愿暴露给外人知道的一面,与其说那是我的手机,不如说是他的。
我真是恨死自己把手机落在澡堂了!
“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我说。
“明天再说吧,”白瑛说,“现在很晚了,你们宿舍都关门了,你到我那儿去吗?”
换平时我肯定去了,今天却不行,没办法面对他,更没办法和他睡一起。借着酒劲我咕隆着说:“不要了,我喝了点儿酒,现在就想睡了,”说完就躺在了沙发上,“我先睡了,明早再去找你。”
我面朝着沙发里侧,背后有一阵没有声音,然后店里的灯就一盏一盏灭了,最后一盏估计白瑛还找了一会儿开关在哪儿,等到店里灯光全灭,我才听见玻璃大门带上的响动。
那之后安静了很久,我松了一口气,就想那闭着眼睛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忽然听到吧台的位置传来碰撞声,动静不大还是吓了我一跳,扭头看去——白瑛根本没走!他坐在吧台后,抬手堪堪扶住了差点掉下来的那只啤酒瓶。
他扶住那个瓶子后就朝我看过来,我飞快地把头又扭了回去,心里砰砰直跳,怕他发现我装睡,心想你干嘛要留下来陪我啊,根本不需要好吗?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我按捺不住好奇地回头,看见白瑛伏在那吧台上,已经闭上了眼。
***
第二天是大兄dei消饱胀的声音把我叫醒的,我坐起来就头痛欲裂地四处看:“白瑛呢?”
“走了。”雷汀说。
我靠!“我说了陪他一起去的他一个人去逞什么能啊!”
“逞能吗,”雷汀手里夹着烟,靠着吧台思忖道,“就算他们两个打起来,我也还是觉得白瑛的胜算更大些。”
我边套鞋子边瞪他。
“不信啊,那我们两个押一下好了。”
“押个头啊,白瑛不可能打架,他什么人设,他这辈子就没打过架!”心说除了揍我,但他揍我的时候也从没动过真格。
雷汀摇摇头:“果然都是蜜罐里泡大的小屁孩啊。”
我说借下你座机啊,就拨了白瑛的手机号。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雷汀在旁边挑眉道:“他手机号你背很熟嘛。”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个号码没变过。”
“可是你们平时互拨号码的机会很少吧,讲真我都不记得我爹妈的号码。”
他这样一说,我才想起来,确实是这样。
白瑛比我先有手机,升上初一时他爸送了他一部手机,他妈妈就帮他买了个号办了个套餐,我那时还挺羡慕他,就说啥时候我也能有一部手机啊,那样我们在哪儿都能联系了。白瑛说是啊,光我一个人有手机,你没有,我拿着这手机也感觉没什么用。我那时听他这么说还挺暗爽的,就说:“你还可以跟班里别的有手机的同学联系啊。”
白瑛说:“我跟他们联系什么?”
“联系感情啊!”
“话费不要钱的吗?有那么多感情值得我浪费话费吗?”
“那你给我打电话不也要钱吗?”拜托,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例如我和他们不一样啊!
白瑛最后说的是:“我俩的话费可以AA制啊,今天我给你打半小时,明天你回我半小时,不好吗?”
好个屁啊!话费都要AA制,我这个手机都不想要了!
他还凑过来问我:“你妈什么时候能给你买手机啊?”
我梗着脖子说那恐怕得等我考试进步了十名才有可能了。
他手上转着玩的手机一骨碌掉在了地上,我憋了声笑,见他弯腰捡起来,检查了一下手机说:“那这之前你就先记一下我的手机号吧。”
我说太长了我背不住的,再说记住了我没手机也没用啊,也不能给你打,白瑛说要是你有事找我我又不在家怎么办。我笑着说我俩每天都腻在一起有什么必要找你啊。白瑛哑了一会儿,我又接着玩游戏,最后他一拐子夹住我脖子:“反正我不许你不记得我的手机号!”
得,非让我把他号码记住了,我心说这个神经病,但还是给背住了。后来我冲他抱怨,我连公式都背不住,你还让我背这个,今天数学考试,我脑子里一个公式都想不起来,翻来覆去就是你的134开头的手机号!他听得直笑,我说你还笑!白瑛笑够了就靠沙发上,说:“这就对了,公式可以背不住,我的号码不可以。”我说公式背住了我还可以考高分,把你号码背住了能有什么好处啊?白瑛哼了一声坐起来,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那时心想这家伙纯属嘴硬,那嘴真的像金刚石一样硬,打死不服软,他自己都没谱的时候就爱逞强说什么“走着瞧好了”“你以后就知道了”“你长大就懂了”,我懒得揭穿他而已,我要是揭穿他,下一步他就给你上暴力了,“反正我不许XXXXXX”“反正你必须XXXXX”,真·王子病!
然而这一次还真让他说中了。初一上学期学校组织春游,我一个人瞎玩跑偏了,和大部队走散了,正好山上有个打气球的摊子,我就掏钱打了把气球,顺便找人老板借了一下电话用,当时谁的手机号都不记得,就记得我妈和白瑛的了,我妈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就试着给白瑛打了,老实说背了那么久没用过,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不太记得中间两个数字,我就凭着模糊的记忆试了一下,没想到一拨就通了,听见白瑛的声音我一股脑激动地道:“白瑛你们在哪儿?我还在山上呢!”他说知道你走丢了,你们班主任刚上来找你了,你在哪儿?我报了我的位置,他说你站那儿别走,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告诉他你的位置。我连声说好好好,白瑛你真好,他也不知道是笑了一声还是哼哼了一声。我就在那儿一门心思等了,等的途中无聊,又打了两回气球,最后我们班主任终于不辱使命找到了我,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小子还在这儿打气球呢?”我忙说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要走丢的,我就是看那边好像有个墓x_u_e,想去探一下险。
“什么墓x_u_e,你盗墓笔记看多了吧!”说着他手机就响了,我见他看着那手机号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起来就听见他对手机那头说,“放心放心,找着了,他好好的呢,还在这儿打气球……”说着把手机递给我,说,“白瑛。”
手机拿过来我就冲那边大着嗓门喊:“白瑛我好好的呢!谢了啊!”说完我把手机贴耳朵上,生怕听不见他说话,白瑛在那边高冷地“嗯”了一声,说还好当时让你记了我的手机号。
下山的时候老师和我唠嗑:“我上来找你的时候白瑛还想跟着上来,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
我说:“什么?”
“他说怕我万一找不到你,毕竟这山上打靶的点儿还蛮多的,说带上他的话他一准儿能找到你,我说我都找不到,你还能找到,他说,‘姜赫那家伙我太了解了,我做过实验,方圆四百米的距离我喊一声,他就能跑回来我这边。’”老师边说边哈哈大笑,揉了一下我脑门说,“他真做过这种实验啊?那姜赫你可比狗还听使唤!”
我别提多丢面子了,红着脸说:“老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那是为了让你带上他编的,而且我耳力哪儿能那么好呢,我……”
话音未落就听见白瑛的声音从山脚的方向传来:“姜赫,是你吗?!”
我忙循声垫脚望去,这儿离山脚的集合地还远,看不见人,只看见几个蚂蚁一样的人头,我就挥手喊:“哎是我呢!!”完了我一转头,得,我老师都快笑趴下了……
这件事之后我妈帮外公买手机,就顺便也给我买了一部,我现在还记得那是第一代的智能机,联想的乐phone,我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跑上楼告诉白瑛:“白瑛我有手机了!”
他在电脑那儿坐着,故作无所谓地说:“哦,手机号多少啊?”
我说:“你等着我打给你啊!我自己都记不住!”我嘿嘿嘿傻笑着拨了他的号码,结果他手机没响。
“我手机没电了,在充电呢,你直接告诉我你号码吧。”
我那时还不太会用智能手机,就干脆一个电话打给我妈问了我的号码,其间白瑛就在那儿白眼着我叹气,我报给他,他点点头,说嗯记住了。
我凑过去,发现他电脑上是一串串代码,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手机号:“你都不记一下啊?你当年让我背号码时那个变态样呢?你这人怎么双标呢?”
他又白我一眼:“就十一个数字还需要写记事本吗,你念一遍我就记住了。”
我说那你倒着背一遍!
他还真背出来了,他背出来我傻眼地看着他,他歪着头看我,说:“姜赫你怎么这么傻呢?你连自己手机号顺着背都背不出来,还让我倒着背给你听。我背了你都不知道我背对了没,是吧?”然后就靠在椅背上,代码也不码了,就看着我笑,仿佛在欣赏一个举世无双的傻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