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搁在平时,有人敢对当今圣上出言不逊,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飞扑过去,将他按倒了。可此时,哪还有半个人出面?不论男女或是太监,只恨不得爹娘再多生两双眼睛,能把这黑衣女子瞧个够。
黑衣女子嬉笑依旧,媚眼向众人一瞟,只对皇帝笑道:“皇上师兄,你的剑法可是没有我的好哦!嗯,定是你- cao -劳国事,疏于练习了!不过你放心,师父不会责怪你的。哦,还有,这是她叫我给你带的书信!”
那皇帝看她看得两眼发直,直到她递书信,才蓦地回过神来,却不伸手去接,正了正衣冠,背过手去摸了摸被她震得剧痛的虎口,“咳咳”的干咳了两声,退后几步,在殿内龙椅上坐定,指着众人大声喝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心思全在黑衣女子身上,魂魄都被她勾了去,哪有一个回应他。皇帝虎目一瞪,单手在案几上一拍。他怒火攻心,不自觉间内力迸发,伴着一声巨响,木屑横飞,烟尘四起,又吼道:“你们发什么呆?脑袋不想要了?还不快滚?”
满殿沉寂,除了偶尔有人“咕咚咕咚”吞口水的声音。依旧没人理他……
“呵呵,皇上师兄,你的命令不管用呢……”黑衣女子漫不经心的一笑,如春日阳光,消融冰雪,孵化万物。众人竟似中了邪一般,异口同声的跟着那女子憨笑两声,过了这么许久,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皇帝亦是心神荡漾,狂跳不已,被黑衣女子这一笑,登时火气尽消,只轻声道:“这……”
黑衣女子溜溜的一个转身,放开媚声道:“诸位大哥、小妹,还请赏小女子个脸,听了我皇上师兄的话,回去吧。”
她此言一发,登时呼声如雷。仿佛殿外有金玉一般,众人一涌而出,不消半刻,殿内登时只剩三人。皇帝、黑衣女子还有一个趴在地上的小喜子。
皇帝无奈的一笑,刚要说话,却看见小喜子还趴在地上,厉声喝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那小喜子登时回过神来,不住的磕头,有如捣蒜,口中念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的通报不及时,叫皇上受惊了……饶命饶命……这是飞鸽传书来的书信,请皇上过目。”
皇帝心中登时了如明镜,接过信来,只是看到信笺旁一朵小小的兰花,更是眉开眼笑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小喜子如获大赦,连起身也忘了,连滚带爬的出了勤政殿。
黑衣女子心中却是大惑,心道:“怎么这个小太监竟似个没事人似的?难道我的勾魂术对他没用?当真奇了,他是什么高手?年纪轻轻竟能运功抵抗。忒的厉害。嗯,看来皇上手下真是高手如云。”其实小喜子哪会什么内功,只怕是连架都没有打过。只是他在殿内又是闭目,又是捂耳,根本看不见那黑衣女子的容颜,也听不得她说话声音。黑衣女子“勾魂术”虽然厉害,但却尽靠声、目传功,那小喜子心中被恐惧压着,竟是眼不能视,耳不能闻,自然逃过一劫。
“哈哈,原来这次师父派来的是水门的弟子?嗯,好,很好。姑娘尊姓大名?”
皇帝读罢书信,出口询问,打断黑衣女子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笑答道:“我叫水一方。皇上……”
皇帝嘿嘿一笑,摆手说道:“你我本是同门,现在四下无人,你便叫我师兄就是。其余四门的弟子,也是这么称呼我的。”这皇帝乃是开国之主,他虽通文墨,骨子里却是豪迈放荡之人。每日案牍劳形,如山公文,已是叫他伤神,再加上开国功臣不是他长辈,便是称兄道弟的交情,他私下里很是随便,也不甚重礼,没什么皇帝架子,对他“师父”派来的人,更是亲近,是以自称“我”而不用“朕”。
他略微一顿,口中念叨着“水一方”这名字半晌,似是在玩味,又似在琢磨,沉声道:“好一个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呵呵,果真伊人!……对了,水姑娘,我若是没猜错,你的剑法,是小叶……哦,是叶小姐教的吧?”
水一方一愣,随即笑道:“师兄好眼力。这正是小叶姨教的。”
那皇帝听得“小叶”二字,冷不丁的身子一颤,眼中目光竟是有些落寞,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叶小姐,她可还好么?”
水一方被他一问,竟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片刻,答道:“好哇,师父和诸位阿姨,行医四方,很是逍遥自在。哦,对了,师兄,信你还没看呢!”说着又递上刚刚那封书信。
皇帝微一诧异,道:“信小喜子刚才不是给我了么?怎么还有?”
水一方笑道:“你手中的信,是师父写的。这封,却是小叶姨写的。要我交给你呢。”
皇帝听了这话,眼中精光乍现,上前一步,几乎是抢过水一方手中的书信,刚想要拆,又好像有些不舍得,拿在手中端详片刻,但见信封上半字没有,于是又在灯火之下照了照,抚摸了良久,却将书信小心翼翼的放在衣袖中,对水一方道:“水师妹,今- ri -你也累了,先行歇着吧。明日再见其他四部弟子也不迟。”
水一方笑道:“客随主便。任由师兄安排吧。”
皇帝颔首一笑,摆了摆手。水一方会意退下。
众太监宫女刚才被皇帝呵斥一番,此时没有皇帝召唤,谁敢冒险进去?偌大的勤政殿,登时只剩皇帝一人。他独自徘徊片刻,终于忍不住将那封珍藏在衣袖里的书信拿出来,轻手轻脚的把信笺拆开,登时一阵墨香扑鼻,待眼细观,乃是写得一丝不苟的蝇头小楷,字体娟秀,清丽脱俗,显是出于一名女子之手。皇帝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心道:“小叶子姐姐,信写的很认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