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俨垂下头来,声音有些犹豫:“属下……属下其实不想入朝。”
“哦?”顾之素以为他当初答应,效力于自己的话,不光是为了复仇而已,没想到他对权利,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野心,不由目光微闪放下茶盏,“说说看。”
独孤俨沉默了许久,握紧了手中长剑,手指攥的有些发白:“请主上恕属下冒犯,不识主上的好意,属下其实一开始,就没有过入朝的心思,答应主上也只为复仇……属下年幼便失去父母,此时好容易得母亲消息,母亲若被顾文英掳去,多年以来就算不死,也定然是痛不欲生,属下若隐藏在黑暗中,尚且可保全母亲,如若非要在阳光下,那么——”顾之素听他说是为了母亲,倒是多了几分若有所思,他念及前世那人y-in森模样,对比于此刻表露的纯挚,不由眼神复杂起来:“自古文人口诛笔伐,你的母亲就算是被迫,也必然是非死不可了……你倒是十分孝顺,我知晓了,你起来罢。”
独孤俨低声应了站起身,想到方才顾之素的试探,心中隐约有了个想法,便再度开口道:“不过主上若想要朝堂之上,也有寒鸩之人,寒羽与寒霜两人都是将官,如若为他们洗冤令他们入朝,同样可行。”
顾之素听到这话,眼光闪了一闪,倒是想起了别的:“他们本都是八品小官,就算有了陈名之事,破格提拔也越不过京畿大营与禁卫,与其去做这样的事情,不如让他们俱都化整为零”独孤俨闻言,若有所思:“主上的意思是?”
顾之素转过头来,目光之中漩涡深深,薄红唇角微勾:“我要在这朝堂之中,嵌进去一些看不见的,足以影响全局的钉子。”
“属下必不负主上所望!”
说罢了这件事,顾之素又嘱咐几句,将袖中早已写好的名单,抬手交给了他之后,站起身来要走入密道时,最后含笑说了一句。
“再过两*你就入府来,你要的消息已有端倪了。”
独孤俨闻言神色一动,知道他有了自己母亲消息,顿时激动万分应道:“是,主上!”再度回到茶楼之中,顾之素见到屋中没人,便知晓那人已走了,不由呼出一口气来,抬步走出门外,看见萧烨正靠在不远处,一边喝着酒一边瞧着下头,下头此时正搭着个戏台,咿咿呀呀的不知唱什么,倒是莫名有股清清冷冷的劲。
仿佛是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萧烨手中的酒瓶放下,回头倪了他一眼道:“回来了?”顾之素四周巡曳一圈,未曾发现那人身影,敛下眼眉轻声问道:“长安回宫了?”
萧烨点了点头,权作回应:“他说今日还去见你,让你莫要太早睡了。”
顾之素闻言含笑摇了摇头,及其轻微的吐出一口气,半是慨叹半是无奈的道:“他倒是闲得发慌,整日也不再皇子所内待着,若万一被其他皇子发现,想要在皇帝面前踩他,还不知麻烦有多少——”萧烨支着手臂靠在栏杆上,手指借着那拍子打过:“你这是嫌他了?”
顾之素握紧了掌心手炉,长长的眼睫落下来,被光色映出一片y-in影:“我只是有些担心…
...”萧烨知晓他的话意指他们两人,现下在皇帝面前的处境,不明意味的勾了勾唇,目光霎时闪过一丝寒光,又极快的消失在了眼眸深处:“回去罢,天色不早了。”
顾之素没有再抬头看他,看了一眼立在戏台之前,正看着上方两人的胡牙,含笑躬身轻声道:“告辞。”
就在马车远远的消失在茶楼前,一直立在窗畔目送着他的萧烨,也在茶楼之内消失了踪迹,吵嚷的街道仍旧如以往一般热闹,只有一道黑影在拐角处停顿片刻,也跟着霎时消失在了阳光下。
而此时的翼王府临江院内,辛氏刚刚孕吐过一次,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正在背后大丫鬟的服侍下,再度净面之后涂上了口脂,她只觉胸口仍旧闷闷的,一股恶心欲呕的感觉,仍然不断在她喉间徘徊,让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索x_ing开口朝着丫鬟问道。
“那个小贱种回来了?是萧公子送他回来的么?”
大丫鬟秋拂听到这问话,忙低身应道:“回王妃,四少爷再过一会就回来了,此刻应当已经到了门口……跟随他的管事传信回来,是他自己一人回来的。”
辛氏正被她整着发髻,闻言稍稍偏了下头,顿时被扯到了头发,轻轻的嘶了一声,秋拂没想到会扯到主子头发,忙快步退后不敢再动,被辛氏再度抬手召回,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抬手为辛氏c-h-a上簪子。
就在秋拂端详辛氏的神色时,辛氏却在此刻勾了勾唇角,面上y-in晴不定的冷冷哼道:“他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哼,我就说不过是将萧公子带回萧府,这样的小事——怎能轻易得到兵马大元帅嫡子的青睐?无非是那小杂种让萧公子欠了情,所以不得已就下了帖子而已,他还想借着萧公子势不成?也不好好瞧瞧他有什么脸面!”
秋拂的手指沾了沾花瓣水,轻轻的在辛氏脑后发上抹过,一边瞧着铜镜中辛氏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是王妃,四少爷毕竟是被萧公子下了帖,而且王爷也十分关心此事,若是您要在此时为难四少爷,那王爷那边还有小姐——”辛氏一听到顾文冕,对于顾之素已然变了态度,心里就不自觉窜起邪火来,猛然不顾身后的秋拂,霍然站起身来冷哼道:“王爷也是瞎了眼睛!竟然会看重那个小贱种!而且还一直关着我的女儿,让我没办法对那小贱种直接出手,当真是气死我了!”
说道此处,她只觉腹中一阵隐约作痛,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小腹,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方才将那腹中闷痛忍了过去,辛氏腹中胎儿最近活动的厉害,府医也已经嘱咐让她不要动气,可她一想起那还活的好好的小贱种,就忍不住怒火冲头难以自已。
好容易方才平静下来,辛氏被秋拂扶起安坐榻边,又喝了几口安神的热茶,脑中仿佛想起了什么,骤然呼了口气低声喃喃道:“就算我现下不能动手……也早有准备了,况且现下孩子为重,我就让那小贱种,再多快活那几日!反正之后他能有的,不过是无尽的痛苦!”
幸好她在萧烨和顾之素相识之事,被顾文冕和太夫人知晓之前,已然令自己府中的人做了手脚,将那混杂着血婴砂的香片,过了闵嬷嬷的手进了溶梨院,那血婴砂虽然用作涂抹效果最为明显,可就算掺杂进香片之中被长时间吸入,不管是男双还是女双,之后都无法孕育正常后代,且中毒过深就会直接丟掉x_ing命。
秋拂看她神色狰狞显然是难以释怀,大抵是因为此事对顾之素抱有更深恨意,也不敢轻易的c-h-a什么话劝说她,只小心服侍着她又喝了一口茶后,方才退后将巾子拿起为她擦手。
就在辛氏念及自己后手,慢慢平复了自己心思时,门外的丫鬟脚步声响起,低声对她稟报道:“王妃,金嬷嬷求见。”
辛氏没想到金嬷嬷会回来,金嬷嬷是她派去看着顾海棠的,按理来说没有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回来找她的,一想到此她顿时面色微变,忙开口道:“她怎么回来了?莫不是海棠那里出了事?快让她进来!”
第120章 风雨欲来
话音未落,门口的帘子被拉起,金嬷嬷低头走入屋内,神色之中没有慌乱,低身对辛氏行了礼,方才缓缓开口道:“奴婢见过王妃,请王妃安。”
辛氏见她并不着急,猜测应该不是顾海棠出事,不由松了口气,现下她身怀有孕,胎象也不大平稳,且顾之素有着萧烨为友,又不在意重病的妹妹及君氏,她若再想要对付此人,要想更加有力的办法。
顾海棠若是老实呆在院里,应当不会轻易被算计,只要顾海棠和她腹中孩子,都能够安然无恙,她收拾起顾之素来,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辛氏上次过去留下金嬷嬷,就是知晓她的x_ing子,若是没有重要之事,是不可能前来找她的,便不等她行完礼就开口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侍候海棠么!”
金嬷嬷听她这么问,立时低身应道:“回王妃,正是小姐让我前来的。”
辛氏闻言,知晓是顾海棠不老实了,只觉眉头跳了跳,叹息一声开口问道:“海棠出了事?,,“王妃安心,并非如此。”
金嬷嬷闻言摇了摇头,反倒自袖中掏出一只香囊,双手给她递了过去:“小姐这几日被关在院子里,一直思念着王妃,王妃上次去带了些上好的针线,小姐听说王妃有了身孕之后,就立刻要了些紫棠花纹的布料,连赶了几日工将这安神香囊做好,让奴婢赶紧来交给王妃用着,说是自己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给王妃做个香囊了。”
辛氏听顾海棠给她绣了香囊,忙抬手示意身边的秋拂递来,待到将那只深紫香囊握在掌心,细细的端详了一番配色之后,确认是顾海棠亲手所做的,便骤然将那香囊握紧几分,捂在自己的心口上喃喃道:“我的儿……这是生怕我忘了她啊!她可是我的心头r_ou_,我就算忘记了王爷,也不会忘记她的啊……”
说到此处,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忙将那香囊放下,对着金嬷嬷嘱咐道:“你去回了小姐让她暂等几日,待到这肚子凸起,我定有办法让王爷去将那锁打开,放我儿出来!”
金嬷嬷自顾海棠那里接过香囊,听闻自家小姐让自己将香囊送去时,便已然猜想到顾海棠的意思,是想要让辛氏尽快找机会救她出来,一时间禁不住有些慨叹难解。
她是知晓如今辛氏腹中之子,不如顾海棠想象的那般稳当的人,顾海棠这时候来催促辛氏,也未免也太过不懂事了些,更何况就算是顾海棠出来了,也就只能是进了道观里,辛氏腹中反正还有嫡子,何必为了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女儿,费这样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