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汉王又不愿与人添麻烦,虽失落,还是懂事道:“下回再抱抱。”人不能太贪心,今日有阿瑶摸摸就很好了。
君瑶竟发现,她对殿下毫无办法,不忍她因她而失落,不忍她的小眉毛耷拉下去,不愿见她受半点委屈。
她伸手环住汉王,将她揽到怀里。
汉王惊喜,忙也抱抱君瑶,靠到她的肩上蹭蹭,软软地道:“阿瑶,你真好。”
君瑶弯唇,摸摸她的脑袋,汉王愈加满足,靠在君瑶身上,整个人都是小小的,乖乖的。君瑶见她这般依赖的模样,顿觉心中好似被填满了一般,一切都圆满起来。只是她想了想,还是道:“殿下可还记得广平寺中那棵大桃树。”
汉王点头:“记得的,它不开花。”
君瑶没忍住,唇角又弯了一下,接着道:“殿下若不看别的花,下回去,她兴许就盛放给殿下看了。”
汉王一听,顿觉很有道理,她不看别的花,只想着它,就很有诚意,那么大的树,兴许有神通,能听见她的祈愿,见她诚心,许就如她所愿了。
然而其他花也很好看,汉王为难。
她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好,我不看别的花了!”
第七十七章
汉王决心不看别的花了, 只是不知何时她方能归故里。
一念及此, 汉王心中涌起乡愁来。
看了一篇话本, 又说了许久的话, 蜡烛已燃过一半,君瑶摸摸汉王的脸颊, 道:“殿下当安置了。”
汉王答应。君瑶起身,欲离去。
汉王忽然道:“君姐姐, 你是何方人士?”
君瑶一愣, 不知殿下为何会有此问, 却仍是答道:“我原先是在一处名为落伽的山上。”
“落伽山,”汉王重复一遍, 好奇道:“那是何处?”
君瑶一笑:“落伽乃古地名今, 如今已不叫落伽了。”
汉王又问:“如今又叫什么?属何州何郡?”
殿下素来不过问她的私事,从未有过这般刨根问底的时候。君瑶不解,又见汉王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那眼中满是好奇,心道, 莫非殿下看完了话本又不尽兴, 欲再说一会儿话?
“今在齐国境内, 殿下兴许从未闻说。”君瑶道。
汉王轻轻地啊了一声,很是遗憾,君瑶见此,又道:“我离家早,旧故里当已面貌大改, 只年幼时闻说许多趣闻,仍还记得。”
汉王听到此,黑漆漆的眼睛一亮,满是期待地望着君瑶。
君瑶一笑:“不如我说一则与殿下听如何?”
汉王连连点头,笑眯眯:“好。”又将身子坐直,很乖巧听故事的模样。
夜已不早,若是这般听下去,还不知听到何时。君瑶恐汉王睡不足,明日醒来犯困,又道:“殿下躺下,我再与殿下解说。”
汉王一听,忙去冠,将自己脱得只余一身中衣,钻到棉被中去,只露出一脑袋,小小的一只。
君瑶满意,坐到榻旁,与她说起来。
“约莫三千年前,落伽山上长出一株桃树来。”
汉王一听是桃树,便听得愈加专注。
“那时天地混沌开辟不久,人间走兽飞禽,满地都是,凡人才学会耕作,聚族而居,分成了大大小小的部落,天地间,皆是一派自然模样。但因天地自然,道法反倒与人间贴得近,一些天赋超群之人,寻见了成仙之法,那时凡间便分成两拨人,修仙的,与耕作的。修仙的被称为修士,耕作的,则是凡人。”
“桃树与寻常桃树没什么两样,按着四时生长,开花结果,年年如此。一日,天地震动,西北海外不周山因修士与妖修一场大战而陷落,海水翻涌,群山呼啸,万物生灵惶恐不安,黑云遮蔽,不见天日,仿佛天地万物皆要因此陨落。”
汉王听得紧张,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君瑶的裙边。君瑶摸摸她的额头,汉王在她手心蹭了蹭,眼睛仍是望着君瑶。
君瑶一笑,继续说起来。
“直到三日后,乌云方渐渐散去,阳光重又普照,浩劫算是过去。桃树尚未生出灵智,只依靠些许本能感知而已。忽然,西北天边御剑飞来一名修士,修士背负古琴,站在剑上,降落在山顶,恰好就在桃树边上。”
“那修士气息不稳,受了重伤,力竭而落,见树上开满桃花,却是欣然展颜,在树下席地而坐,奏了一曲。”
那是十分久远的事了,妖不念旧,亦不怀古,君瑶从未与人说起过,今次却说来哄小殿下入睡。
到底夜深了,当说到那修士将身上一瓶仙露浇灌于桃树下,汉王渐渐合起眼来,虽与困意斗争了一番,到底败下阵来,睡了过去。
君瑶待汉王睡熟了,方替她掩了掩被角,起身离去。
说来小殿下与那名修士一样,极爱桃花。只她那时尚未生出灵智,不知那修士是何模样,更不知她姓甚名谁,只知她伤重不治,将那仙露尽数倾于桃树下,便在落伽山上陨落了。而她因那瓶仙露,开启灵智,修炼成妖。
隔日汉王醒来,还记得这故事,她本欲寻君瑶将余下的说与她听。但她转念一想,倘若阿瑶说得慢一些,每晚说一段,那她每晚都可与阿瑶多待一会儿了。
汉王顿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聪明,喜滋滋的,忍住了没去寻君瑶。
君瑶与她相处数月,光是看她神色,便能猜出她想的什么,也不拆穿她,只当做不知,心中却是颇为好笑。
日日在山上,虽有君瑶相伴,不觉无趣,但汉王究竟年少,总会有想要下山走一走的时候。
今日恰好是花朝节,夜里城中有庙会,听闻十分热闹。汉王来临淄不足一年,多数时候处置政务,稍有空闲,俱拿来耗在西山上了,还未外出游玩过。
她兴致来了,便与君瑶商量。这是小事,不难解决,君瑶自是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