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斗酒四斤,只要这些商贾把酒运出河东郡,就是数倍利润到手,听说最贵的价格,已经有人卖到了四五千铜钱一斗。
目前市面上最好的酒,是天上人间的酒,其中最次的酒是梨花白,每坛三四斤装的原浆梨花白,在天上人间卖价八十八贯铜钱,至于外面兑过水的酒,其价格就更是惊人了。
这样的天价酒,寻常人家自然喝不起。袁氏自己也很明白,与梨花白比起来,桑落酒差之甚远,无论它的价格再怎么涨,也不可能高过梨花白,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上人间独霸天价酒市。
当然,这是去年的想法了。
今年形势忽变,集如此种类繁多的奇效于一身,这可是连梨花白都没有的好处,即使没有商贾们运作手段,袁氏也不愁桑落酒的销路。
因此,袁信在抵达河东之后,第一时间便向众商贾宣布桑落酒涨价的消息——每斗两千钱!
即使酒价如此暴涨,却也没能熄灭商贾们的热情,甚至愿意提前付钱,甘愿待着酒坊酿出酒来。
见此,袁信伺机又涨了一回价格,从每斗两千钱涨了三千多钱,并且言明,要先收了定金,才会安排酿酒。
众多商贾在考虑之后,大多数人都交付了定金,决意排着队等酿酒。
于是,袁信在收下大笔钱财之后,也开始扩建酒坊,大肆酿酒,大肆敛财,仅仅才到五月中旬,便敛够了十余万贯,被他换成了金钱,押回长安。
看着满车金银,袁相国却觉得有些头晕,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向袁信问道:“那些商贾,到底在酒坊定了多少酒?”
“差不多二十来万斤吧。”袁信笑道:“这还是第一批,等别的商贾回去把钱运来,估计下个月的收入只会更多。”
“二十万斤酒?这可要十多二十万斤粮食!”袁智不禁大惊:“两三个月还好说,长此以往,我袁氏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
“袁氏没有粮食,别家有啊。”袁信道:“河东郡和陈郡,可都是产粮大郡,即使眼下青黄不接,可粮食也价不过百文钱一石。”
“与酒价相比,眼下这两郡粮价虽贱,可我等若是用来大肆酿酒……只怕粮价也会随之上涨罢?”袁仁思虑道。
“总归是涨不过酒价。”袁信道:“有了这大笔钱财,大哥便可放手辅佐绍殿下,不但可以拿捏顾文雄,连柳云戟,我们也可以试着拉拢。”
“话虽如此,可我却总觉得有些蹊跷。”袁义突然插话说道:“这桑落酒,在霍氏手里长达百余年,却从来未曾听闻过竟有如此奇效,缘何现在,却突然流传起来?”
袁仁道:“虽有蹊跷,可这涨价之事,于我袁氏而言却是大好之事。”
“可对天下百姓而言,却是坏事。”袁礼叹道:“把大量的粮食酿成酒,粮价势必上涨,普通百姓,只怕是……”
“三哥你这般说来,就有些优柔寡断了。”袁信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然市面上的粮价会上涨,影响到百姓……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等秋收过后,粮价也就降下来了。”
“五弟说得对。”袁仁道:“顾家虽然也是世家,但顾文雄却忠于帝君,如果我们拿不出足够的利益来,他又怎会与我等绑在一起?”
“是啊,还有那个柳云戟。”袁义道:“权掌并州数十万兵马,胃口大得很,倘若不把他的嘴也堵住,只怕绍殿下……”
……
听着几个儿子讨论,袁相国不禁拈须淡笑,他欣慰的想,自己这几个儿子,可比那些龙种要强太多。
“即然无损我袁氏利益,那就酿酒罢。”袁相国最后才说道:“最近这阵子,朝臣们都在向帝君建言,说是要盐铁官营。只要能把这两项利益顺利从商贾手里摘出来,让他们卖卖酒也无妨。”
“盐铁官营,帝君肯定是会同意的。”袁仁道:“毕竟各大部族的使者还在长安城等着,帝君若是不拿出些东西来,又如何能把这些人糊弄走?”
“这就是帝君该- cao -心的事情了。”袁信道:“我们只要- cao -心袁氏就好。”
……
果如袁仁所料,五月下旬时,帝君便下旨,宣布从今往后,盐铁两项归由朝廷经营,普通商贾,若有擅利者,抄家灭族。
而在大庆朝廷轰轰烈烈的改善盐铁制度时,慕容曜终于踏入了慕容部的辖地。
去年的英健少年,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慕容护在看见他的时候,几乎不敢确认,这便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慕容小帅。
“没想到,回来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护叔叔。”
“我也没想到,狐苏一战之后,曜小帅竟然还活着。”慕容护翻身下马,行礼后却道:“既然还活着,那曜小帅就不应该再回来。”
“是啊,我也知道自己不该回来,但我还是回来了。”慕容曜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阿爷终究还是决定走出那一步了吗?”
慕容护不答,却拔出配刀,直指慕容曜。
“既然如此,那护叔叔就动手吧。”
慕容曜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等了许久,却没能等到慕容护的动静。
沉默良久,几经挣扎,慕容护出声问道:“是被俘了吗?”
“不是。”慕容曜几乎不假思索,便将自己事先编好的经历讲来:“当时狐苏一战,小侄一败再败,为了不落于萧鸿飞之手,给我慕容部蒙羞,小侄夺路而逃,逃进了燕云山里,直到年节之后,才敢寻路回来……”
正是为了说圆这段谎言,慕容耀才会故意把自己饿成这样模样。
提起狐苏之战,提起萧鸿飞,慕容护便有些黯然,收刀回鞘,哑声道:“这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