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再次迎来了又一个喧腾的高潮。
刺骨冰寒在甲板上的每个人心底迅速升腾,沿着脊柱慢慢蔓延到了头顶。
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与他们身体里流动着的血液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人们本能地感觉到,那潜藏于幕后的险恶真相,无比- yin -森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甲板上攒动的头颅再次抬起,仰望头顶幽深的天幕和诡异的月轮。
黑夜的羽翼下,巨大诡异的星球,此时像一张狰狞哂笑的巨大脸孔,正用别有深意地眼神,俯视着海上惊慌失措的众人。
人们望着那轮不应属于这个世界的可怖星体,以及那一弯莹绿色的诡异光晕,终于觉察到,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范围,有什么险恶的危机正蛰伏在心怀鬼胎的黑暗中,伺机而动。
恐怖的气息在人群中蔓延。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北纬30度、恐怖游轮电影、百慕大三角洲、多维空间理论、甚至是往生者的死国,相继被年轻人提出。
人群像惊弓之鸟,被一个又一个离奇诡异的猜想吓得胆战心惊。
白落羽在沸腾惶恐的人群中,被推来挤去,肩膀被什么人狠狠撞了一下,双腿一软,就要跪倒。
在惊恐无措的人群里倒下,意味着还没等到被奈珈吃掉,就先被踩踏成一堆肉泥。白落羽心下一凉。
一只坚实的大手及时箍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一把从地上捞起来,才免于被暴乱的人群踩踏的危机。
那人一头漂染成亮银色的碎发,一双澄澈乌亮的眼睛,耳垂上缀着一颗小小的黑钻耳钉。
白落羽认出了他,他就是餐厅里邀请自己一起打六冲扑克的男孩。
银发男孩将白落羽拽离了人群密集的甲板中心地带,拣了一块稍微安静一点儿的地方,回头一脸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白落羽一张脸在青灰色的光晕下,显得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看上去楚楚可怜。她轻轻摇了摇头,回答了男孩的问询。
银发男孩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弓,幽幽说道:“今晚真是太奇怪了。我虽然不是AB血型的人,但我是黑鳞公主号船长捡来的孤儿,一直生活在邮轮上。”
“你可能不知道,大海上什么怪事都有。我什么风浪都见过了。记得有一年,黑鳞公主号误入了‘炸弹气旋’,里面电闪雷鸣,惊涛骇浪的,以为就要活不成了,结果还是逃出来了。今天晚上这样的事,我还是头一次见。”
“引擎为什么不动了?”白落羽突然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出了故障,正在检修。”男孩眼神游移,好像对自己这句回答很没底气。
白落羽吃吃地问:“你、在海上那么久,海上的月亮,是不是会因为气象上的原因,有时候跟陆地上看着,不太一样?”
男孩沉默了许久,这个空白时间让白落羽心下微凉。
男孩明澈的眼睛里有光芒几次明灭,沉吟了片刻,脸上浮现出毅然的神情,仿佛终于决定对白落羽道出心中的真相。
“先不说那个‘月亮’了。就连满天的星辰星座,我在海上跟着船长学习航海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
男孩道出的真相,让今夜的诡异事件再次加码。
白落羽不由自主地呼吸一滞,觉得身体一软,有点支撑不住,伸手扶住墙壁,忍过一阵眩晕。
巨大的月亮上幽幽绿影——满天的星辰星座,没有一个认识的……
突然,有什么线索在白落羽脑中惊鸿一现,飞快闪过。
是什么?白落羽将额头枕在手臂上,皱眉思索,试图抓住刚才一瞬间的灵光一现。
“你怎么了?”银发男孩担忧地凝望着她。
一定要捕捉到在心中一掠而过的灵感,白落羽冲着男孩挥了挥手臂,示意他不要说话。
她身体顺着墙壁轻轻滑落,双膝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白净的手掌拄着地板,长发丝丝缕缕垂落在胸前,一双秀眉拧在了一起。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一定要想起来。她对自己说。
“铜绿月影夜,无名星辰海……”
一句如诗如歌的句子在意识深处被唤醒,像一缕幽魂的吟诵回荡在白落羽耳际。
白落羽一双翦水秋瞳倏然睁大,瞳眸里莹莹润润,有灼灼的光芒闪动。
对,就是这句!
那是一切传奇故事的起点,那是她与奈珈相遇的契机。
去年圣诞节前夕,她带着生日礼物不告而归,在自己家隐秘的地下室里,目击了那场恐怖的祭祀,听到了怪异的吟诵声。
她父母所在的神秘教团的信徒们,用如地方戏曲一样荒腔走板、音调奇诡的韵律,反复吟唱着这首诗。
后面是什么来着?白落羽再次阖上了双眼,紧紧咬住下唇,在回忆里疯狂搜索。
是什么?是什么?仿佛就在嘴边,仿佛只要想起整首诗,就会找到事情的答案,就会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快一点,再快一点。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她拼命追问自己。
白落羽陡然瞪大了一双美丽的桃花眼,瞳孔剧烈缩紧。
她想起来了。
下面两句是——“荒域归墟地,深渊潜、鳞、人!”
最后一句是——“愿赴饕餮宴,献飨异方神!”
白落羽悚然一惊。
眸光游移,粉唇翕动,嘴里喃喃念着:“铜绿月影夜,无名星辰海。荒域归墟地,深渊潜鳞人!愿赴饕餮宴,献飨异方神。”
“原来,原来,今晚是——饕餮之献!”
鳞族,朔月、大日子,活祭品,一个又一个恐怖的字眼在她脑中跃然而出,她遽然抬眸,拉住身前一脸担忧的男孩的裤脚,声音如寒风中的秋叶簌簌发抖:“今天是几号?”
男孩被她一瞬间晦明变化了好几次的表情惊到,吃吃地说:“今、今天是、五月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