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随从也没有带,在余晖中慢慢穿行在庞大的宫城里。宫人们点起了灯,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温暖的灯光照在白龙女脸上,显得她冷艳的五官也温柔了许多。
白龙女带着朱念慈走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朱念慈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地方,看着白龙女扣开了宫门,里面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问:“谁啊?”
白龙女高声回道:“安依然!”
门吱呀吱呀地打开,朱念慈的心碰碰跳。
门打开了一条能过人的缝,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妇人,对白龙女说:“白龙女,你又来看她了?难为你还惦记着一个活死人。”
老妇人没见过朱念慈有些疑惑:“这位是?”
白龙女回答道:“孔慈的儿子。他想见见自己的亲娘。”
老妇人仔细地看了看:“看着不像她,倒像是郝侍卫。”
她顿了片刻,转过头对白龙女说:“进去之后护好他,孔慈见了他,恐怕会把他当成郝侍卫。”
朱念慈有些不明白,他怎么还要被人保护呢?怎么,进去还会受到攻击吗?
白龙女点点头,带着朱念慈进去了。
这座宫殿看起来没有什么特色,就是普通的感觉。白龙女向他解释道:“当年,你的生身母亲因为嫉妒,在你父亲的默许下害死了另外一个人。你父亲后来后悔了,但他不能也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错,就怪在你母亲身上。本来要处死她的,可是郝眉救了你娘,把她安排在这里。你的亲生母亲因为长年累月的怨恨,已经疯了。”
她走到一间屋子前面,打开门走了进去,朱念慈跟着她也进去了。
屋里没什么摆设,空空荡荡的。白龙女解释道:“你母亲一旦发病经常砸东西,我们怕她不小心伤害到自己,就把东西都撤了出去。不用担心,她的日常起居有人照顾的。不管怎么说,她能生下你,已经是大功一件。”
屋子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人,蓬头垢面的,见到白龙女一下子扑上来。她手里抓着什么,朱念慈进来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是一个小人玩偶,她当时正在啃那个人偶的脑袋。
她扑在白龙女身上:“我的孩子呢?他当上皇帝了吗?你告诉他,要他杀了郝斯年,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他毁了我一辈子!”
女人看见了朱念慈,忽然面目狰狞地往朱念慈身上扑。白龙女手上用了点巧劲儿,把她抓住了。
“他不是郝斯年!他是你儿子!”
女人不依不饶地,奋力用脚去踢朱念慈。
白龙女说得大声了点:“他是你的儿子!”
女人尖叫:“他不是!我知道他,他是郝斯年!这个贱人,他- yin -魂不散,附身到我儿子身上来了!来找我索命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看着吧,贱人,我会生下龙子,我会是皇后!我将来母仪天下,而你呢,还是个见不得人卖屁股的贱货!”
朱念慈不知所措,他甚至有些恐惧,他看了看那个仿佛地狱里的恶鬼一样的女人,转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白龙女:“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龙女肃着脸:“郝斯年是郝眉的哥哥,你的母亲杀了郝眉的哥哥,可她还是用尽全力给了你最好的。并没有将上一代的恩怨归算到你的头上,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第29章 爱
朱念慈万万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他看着白龙女:“你在说谎!”
白龙女说:“我从不说谎。”
朱念慈无话可说,他似乎有些垂头丧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龙女熟练地把孔慈抓住,捆在床上。孔慈还在剧烈挣扎,整张床都在抖动。
“是的,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们都原谅了你。不带你来见她,是为了她好,也为了你好。”
朱念慈问她:“为什么郝眉不跟我说这些?”
白龙女看着他:“你尚且不愿意做皇帝最宠爱贵妃的儿子,怎么可能愿意做冷宫疯子的儿子?”
朱念慈哑口无言,他感觉迷惑,感觉愤怒,甚至感觉羞愧。他无言以对,只好闭嘴。他万万想不到,那个看起来什么事也不管的郝眉,居然在背后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知道郝眉心里总是思念着他的哥哥,知道对于郝眉来说,她的哥哥有多么重要。朱念慈作为她仇人的儿子,郝眉居然还能忍下仇恨,用心去保护他,呵护他成长。
这要朱念慈怎么说呢?
他那些不痛不痒的小手段,一下子显得卑劣起来。
比如郝眉现在的那座- yin -暗的宫殿,比如他所谓的简朴,比如那株向日葵。
朱念慈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白龙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郝眉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不需要知道。她爱你,只希望你也能爱她,并没有打算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愧疚之类的感情。”
白龙女低垂了眼眸:“她渴求的东西,只有爱。”
有的人需要钱才能活,有的人需要权力才能活,郝眉属于那种需要爱才能活下去的。没有爱,郝眉就是行尸走肉。她必须爱人必须被人爱,否则就像是一盆花没了水,干枯而死。
这恰恰是白龙女给不了郝眉的。
朱念慈感觉脸火辣辣的,他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
白龙女有些好奇他会说出来什么,可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白龙女觉得这样的人有些烦。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情,无论如何,绝对不说出口。归根结底,他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
每个人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可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有直接面对自己错误的勇气。
朱瑄没这个本事,郝眉没这个本事,白龙女没这个本事,他们共同养出来的朱念慈自然也没有这个本事。白龙女想了想,觉得也不能怪他,毕竟自己也的确没有教他这个,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