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赵安然就在丁殊家留宿了。
丁殊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似乎睡得人事不知。
赵安然就躺在沙发上,正对着房门口,房门虚掩着,方便她随时关注丁殊的床上。
因为不时要看看房间里的情况,赵安然睡得并不是很好,但她的心却在黑夜的静谧之中慢慢放回了原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安然这么想着,然后终于熬不住困意,在天边微曦的时候进入了梦乡。
……
等到丁殊再次出现在奶茶店里的时候,秋零并没有再提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但看她的表情也是难掩欣喜。
“我还以为你要在家开蘑菇养殖场呢。”秋零打趣了一句,又照例送上了一杯橙汁,“算我请你的。”
“那倒也是个发家致富的办法。”丁殊配合地说了句笑话,“不过就是不太方便。”
再次坐在靠窗的位置的时候,丁殊手里终于没有再拿着什么资料看,亦或是沉思发呆了,她在看着秋零,就像普通朋友在聊天一样。
秋零稍稍有些意外,她们虽然相识很久,但秋零对于自己在丁殊心目中的地位从来没有什么自信,原因之一就是丁殊与其他人相处的态度。
除非做任务必要的交涉之外,丁殊与人相处鲜少直视别人,仿佛自我封闭一般,总是将自己隔离在外,有时候就连秋零也觉得她待人总是有些疏离和漫不经心,只有对丁灿例外。
不过再想想,过去的丁殊总是无时无刻不在为丁灿的病- cao -劳,不是在赚钱的过程中,就是在赚钱的路上,剩下的时间记挂的也都是弟弟。
层层重压之下,再让丁殊费心什么与人交往的技巧礼仪,那也确实有些难为她。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丁殊注意到秋零的视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秋零下意识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有点变化,至少看着像个人了。”
“是啊,最近准备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丁殊也没恼,随口应了一声,又将面前喝空的杯子推出去,“能给我再来一杯吗?不要橙汁了,换一个,柠檬水也行。”
闻言,秋零的脸色更加诧异,这还是丁殊第一次跟她提什么要求。
但这种诧异也只显露了一瞬,秋零很快又挂上笑,只是这次笑比往常都真诚许多。
“好。”秋零很快就去吧台后面换了一杯,又推到丁殊面前,坐定了才问,“那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委托任务还要做吗?还是决定回去考证找份正经工作?”
“还不确定,再说吧,可能去开家店什么的——我不太喜欢给别人打工的感觉。”丁殊说着喝了口浅粉色的饮料,又舔了舔杯口,“太甜了,这是什么?”
“果酒。”秋零笑了笑,“最近小妹妹们很喜欢的东西,进货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就带了一点回来。”
“太甜了。”丁殊又抱怨了一句,但还是一点一点地喝下去了,“这个可以给小赵留一点。”
听到丁殊提到赵安然,秋零脸上的笑意减淡了一点。
“安然还决定要跟着你?”秋零问了一句,“上次她打电话给我把我吓了一跳,之后又给你灌了什么鸡汤,终于决定‘重新做人’了?”
想到几天前赵安然带着哭腔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秋零心都凉了半截,那是她近几年受到的最大惊吓了。
幸而最终只是虚惊一场,而且似乎也是自从那一晚之后,丁殊才慢慢恢复了精神。
“没什么,发泄够了就要回来了,我怎么说也还算是个‘人’,总也是想活着的。”丁殊顿了顿,又说,“小赵她,暂时还是跟着我吧,剩下的等她毕业再说。”
丁殊隐去了赵安然说要追她的那一段,但秋零也很了解丁殊的个- xing -。
“那你就算开店也要等她毕业了?”秋零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我听说隔壁修理店明年就要关门了,开店的话要不要考虑这里?也算黄金地段了,还能方面你们随时回母校探亲。”
“探亲就免了吧。”丁殊慢吞吞地回应道,大学的记忆对她来说算不上多友好,“剩下的再说吧。先让我休息一段时间。”
“……好。”这回秋零停了好一会儿才接上了话。
秋零看向丁殊,后者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了,眉目之间也有掩不去的疲态,显然前段时间一系列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是,她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虽然不像过去那样有精神,却有了点不一样的色彩,某种明亮的、温暖的、人- xing -的东西。
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秋零想,还好还有个人能陪着她。
正这么想着,秋零看到丁殊忽地移了视线,看向了玻璃外面,她大概自己都没有发现,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比平时还要柔和。
秋零心有所感,也跟着看过去,果然赵安然正在对面向她们招手。
对于最近这两个人总是黏在一起的情况,秋零已经习惯了。
前几天一场大雪,路边的雪被志愿者铲堆至一处,形成了一座座顽固的灰黑色小山,阻挡着马路与人行道之间的通行。
穿过马路之后,赵安然不得不小心避开那一堆堆障碍物,一步一步地往店里走来。
秋零看着看着,也忍不住笑起来。
在真正有心的人面前,大概所有的障碍都称不上障碍吧,不过就像是这大大小小的雪堆,只要想总能绕过来的。
更何况,雪后总有大段的晴日,那顽固的污雪总有融尽的一日。
秋零店门口也有一小堆雪,不高,赵安然绕过人行道上的雪堆,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她似乎已经等不及了,直接从雪堆上蹦了过去,正好落到了店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