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月余, 她们进入了北齐境内。已经离建康不远了, 大概也就再不到一月的路程。
北齐位于南陈以北,契丹突厥以南,西邻北周, 东临大海。定都邺城。相较于南陈而言也算是少数民族政权了,皇室高氏同北周宇文氏一样, 都为鲜卑族后裔, 但受汉族文化影响程度较北周更为明显, 所以民风虽然比南陈开放,却又不及北周热烈。
她们今日就宿在北齐西南部紧邻三国交界处的郢州境内。
郢州临水,风景秀美。北望可观北方草原戈壁之莽,南眺可览南方水乡群岭之秀。是少数民族文化与汉文化相互影响、渗透、交融的地方,既有汉儒文化的委婉内敛, 又兼具了少数民族文化的粗犷开放。
又因重要的地理位置,所以是兵家必争之地的要塞关卡,北齐常年派兵驻守周边。不过没有受到重兵把守的影响,郢州民风淳朴,百姓和乐,地方长官也是贤明勤政之人。所以现下的郢州颇能称得上一句政通人和,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郢州街道宽阔,人口众多。夜间走在街上周遭也尽是人流。又因为临近七夕,所以路上张灯结彩,大红色的灯笼挂的满街都是,人潮涌动,黑夜的热闹明亮程度丝毫不熟白昼。
刚刚沐浴完正站在屋外窗口等谌京墨的宇文祎眼前是满目红火。身处楼上的她都能听到街道上传来的兴奋雀跃的叫喊声。受到这热烈气氛感染的她不仅弯起了唇角。明日好像便是七夕了,她该送公主什么礼物好呢?这可是她们一起过的第一个七夕,一定要让公主留下一个最美好、难忘又特殊的回忆,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回忆。
所以到底该送什么呢?她开始望着天空中的一弯新月发呆。
公主已经沐浴梳洗完了。她转身踢袍走入屋中。凝雅轻轻地将门带上。
公主正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一头墨色长发如瀑,梳子在其间顺畅滑落。她走上去将梳子从公主手中拿出握在自己手中,一下一下轻轻地替她梳着。
“公主,我们在郢州多留两日吧。”
谌京墨抬眸,自铜镜中望着她,眉头轻挑,“为何?”
“明日就是七夕了…要赶到霍州少说还要四日,其间路途遥远…所经之地也不及郢州富饶,更不比郢州之景悦目。如此…七夕便没法好好过了。明日我想带公主好好在郢州逛一逛,听闻郢州有许多好吃的小吃甜点,附近的山水也都十分秀丽。好吗?”
宇文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沐浴过后披散下来的秀发只用一根丝带轻巧地系在背后,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忽闪忽闪地眨着,含着可怜兮兮的神色,有几分请求。谌京墨唇角上扬,声音温柔,“好。明日便听你的安排了。”
得到谌京墨的应允宇文祎高兴地咧嘴笑了起来,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她从背后将谌京墨抱在怀中,俯身低头在她脸侧留下一吻。见宇文祎如此开心,谌京墨唇角的笑容扩大。她果然还是个孩子,即便在其他人面前伪装得再好,平日里伪装得再熟练,面对自己时她还是会如此轻易地放下心防,露出最本真的一面。
握住环住自己肩头的手,谌京墨轻轻摩挲,这种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更何况还是被自己喜欢的人信任。
第二日清晨宇文祎起了个大早,一早就跑去吩咐车夫备车,又吩咐了罗乾四人许多事情才回屋去叫了谌京墨起床。用好早膳后几人上了马车,车夫按照宇文祎的吩咐直接将她们带到了淮水畔。下了马车,谌京墨发现一艘精致的画舫已经等候她们多时了。
被宇文祎温热的手牵着,她上了船。船内装潢算得上不错了,至少在郢州这个地界而言。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中央矮桌上那满满一桌装满食物的瓷盘。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这人还真是好吃。唇角柔和,她承认,她现在被宇文祎影响得也异常迷恋可口的食物。
所以脚下的步伐未变,但却轻快了许多,她在宇文祎对面落座。
江南地势低洼平坦,少山丘多平原,雄伟高绝的高山更是没有的了。长安南邻秦岭,绵延百里的秦岭壮观险峻,更有一种北方特有的苍茫豪迈之感。而郢州不同。同样是多山的地方,却像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一样,是一种带着江南温婉含蓄的崇山峻岭,巍峨雄壮,却又满目青青,自有一种清淡柔和蕴含其中。
谌京墨坐在船头欣赏着远处的景色自觉心胸开阔,心旷神怡。她越来越觉得相信宇文祎的品味没错了,方才的每一道菜都让她觉得回味无穷。
“郢州这些特色菜你可会做?”谌京墨吃完最后一道菜有些意犹未尽,她看着宇文祎问道。
“会倒是会一两个,但只怕同当地手艺人的食谱相差不少。”宇文祎喝着清茶淡化着口中的味道。
“嗯…明日我便让安雅派人去搜罗。”
“公主放心,我一定认真学,绝不会亏了公主的肚子的。”宇文祎轻笑,看来公主这馋嘴猫的属- xing -一经开发愈发强烈。
宇文祎终于取来了琴,琴弦拨动的声音打断了谌京墨回忆的思绪。一转头发现自己脑海中的人儿就在自己眼前,眼底还是一片温柔。
“公主可听好了,我要开始弹咯。”方才公主想到舱外看风景时她便提出了要为公主弹奏一曲。思来想去公主好似还未听过她弹琴。赏景游船该有些配乐才是。
她指尖拨动,一阵清婉流畅的琴声溢出,仿佛汩汩流水在林间穿行,带来一阵竹香;又仿佛清风拂过花叶,花香氤氲缭绕。刹那间琴声激越,与松涛一起连绵回响。在宽阔辽远平静无波的河面之上久久不绝,于耳中回响不绝。
她的琴声如人,清雅爽利,是女子的温婉柔和又是男子的坚毅刚强,自有一种潇洒自在的风骨蕴藏其间。
谌京墨凝视着身侧的人儿,目光流转,在阳光下变得浅淡的墨色双眸一直聚焦在宇文祎身上,“驸马果然文武全才,六艺精通。应该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几首曲子之一了。”
“那其他几首为何人所奏?”十指压住琴弦,宇文祎抬头。
“翎儿的琴艺甚好,与你在伯仲之间。”谌京墨一五一十地道。
宇文祎歪头笑道,“那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