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奂:“你有毒吧?我们才一天没见,我怎么可能就瘦了。”
谢修南说:“感觉你也没睡好,眼睛底下有点黑眼圈。”
严奂说:“这倒是有点可能……火车上太吵了。”
谢修南说:“照顾好自己啊多多,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严奂笑了笑,说:“嗯。”
“再见。”
“拜拜。”
六点多钟,冬子回来了。
“Cào!”冬子看见严奂坐在他的沙发上,立刻激动地连鞋都没脱就跑过来了,“严奂!我终于看见你了!”
严奂和他抱在一起,小珍在一旁说:“哎哎,鞋。”
冬子是那种典型的北方男人,身材高大,声音洪亮,剃个小平头,一张脸因为看见老友而笑开了。饭桌上,他嚷嚷着要和严奂喝酒,最后被小珍阻拦了下来。
“别喝了,还有事呢。”小珍不痛不痒地说道。
冬子有点尴尬,严奂打了个圆场,说:“嫂子说的对,还有事呢,我们喝可乐。”
冬子说:“嗨,可乐就可乐吧。”
他们这一顿饭吃的不多,都是在叙旧了。冬子给严奂说了这几年的事情,哪个同学考了公务员,哪个人去北漂了,哪个人生了二胎,各种各样……
“你呢?”冬子问,“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严奂说:“还行,挺好的。”
没什么好不好的,只是一眨眼。
冬子给严奂发了根烟,小珍又撇了撇嘴,冬子说:“有客人,难得的。”
小珍:“你们快去医院吧。”
严奂站了起来,说道:“对,去医院看看我……妈。”
第四十四章
冬子和严奂出门了。
临走前,严奂看着他又去抱了抱他女儿,冬子低下头,有点幼稚地用下巴上的胡茬蹭了蹭宝宝,严奂看了直想笑。
在他心里,这几年的时光一直都没向前。冬子还是原来的他,但是却已经做了父亲。
两人勾肩搭背,冬子笑了笑,说:“你看,我这眼角都有皱纹了。”
严奂道:“我也有。”
冬子说:“你有个屁,脸嫩的能掐出水来。哎,你……男朋友呢?”
其实看见冬子有了家庭,严奂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事情,但是想到谢修南,他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翘了翘。冬子多懂啊,看见严奂这种小动作,心里就清楚了,笑道:“怎么还找了个外国人。”
严奂说:“不是,中国话说的比我还溜。”
冬子:“哈哈哈,这也是。”
两人出了小区,冬子开了车,严奂上了副驾驶,说道:“你都买车了。”
“不是啥好车,就是代步的。”冬子道。
严奂看了看方向盘,忽然道:“给我开开吧。”
他会开车,但是一直没有去考驾照。用严奂自己的话来说,考驾照就是浪费生命。冬子用拳头捶了他一下,道:“你还没有本吧?”
严奂嗤笑了一声,道:“十几岁就会开了,要个屁本。”
冬子想了想,说道:“回来的时候给你开,先去医院。”
医院还是要去的,严奂和冬子心里都清楚。
他没来之前,冬子已经跟他大致说过了,两人都清楚严奂的妈妈恐怕没有多少时间。
“人已经昏迷不醒了。”冬子摇开车窗,抽了根烟,“肺癌,晚期。”
“嗯。”严奂对癌症也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得了癌症就会死。
“医药费?”严奂看了看冬子。
冬子道:“阿姨自己有一点积蓄,但是不多,后来情况也不太好了。”
“嗯。”
“严奂……”冬子打了方向盘,两人在夜色下驶上了另外一条道,“你要是早点回来的话……”
严奂想,也许他本来有这个机会的。过年在北京的时候,他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没怎么听她说话,再之后,就没有机会了。现在想起来,她最后跟自己说的话,就是让他等等。
可他没等。
严奂的手c-h-ā在口袋里,低垂着头,安静了半天,才说:“没什么,都是命。”
他命不好,他妈妈的命更不好。在死亡面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是他还是不喜欢她,没法爱她,忘记不了她从前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这里面也许根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可是严奂自己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他很不喜欢医院。
不喜欢医生的口罩和白大褂,也不喜欢医院里面那种消毒水味儿。冬子倒是熟悉,带着他去了住院部,跟前面的几个值班护士打了招呼。
几个小护士坐在那儿,都盯着严奂看。
“病人家属,她儿子。”冬子说。
一个护士道:“哎,终于来了。”
她语气里好像有一点惋惜的意思,又好像没有,严奂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敏感了。她带着严奂走到里面的一间病房,推开门,冬子在严奂背后小声说:“你还好吗?”
“我还好。”严奂顿了顿,说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进了病房,他看见那个女人就睡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这几天。”护士说,“家属要做好准备。”
冬子道:“严奂,那我出去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