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绯被她这样一顿训斥唤回心思,觉得自己脖颈一阵- shi -润。
“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没出来……”
“我该怎么办?”
“我……”方绯一时语塞,就被温小姐一把抱在怀里捂住耳朵。
火浪的袭击让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但这些都比不上直面火浪的温小姐。
在她们面前是地狱的雏形,无根的木柱最终无法支撑起这个大房子,燃烧中的杂物们砰呲砸落的声音,契合地狱的序曲。
停在工厂的那辆汽车成为不稳定的核弹,在几声锋利的警告后,砰的一声炸开成大团的火焰。
伴随着人们惊恐的尖叫,喷- she -出的汽车门砸进位于后面的乡村土房,把它的房顶砸出个窟窿,黑不溜秋的像是饥饿着的魔鬼正向着这人间的灵魂张开血口。
温小姐的瞳孔是缩小的火场。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紧紧抿着嘴。
大叔把她们带上停在路边的摩托车,虽然它方向把上绑着的大喇叭就像是配种公牛头顶的大红花,但方绯一点都没嫌弃。
她和大叔两人搀着温小姐坐在后座。
看着温小姐使不上力气的左腿,方绯突然梗塞,原本一直没表情的脸突然抬起来,眼眶一红,半天没说出话,从嘴里强憋出一句。
“你……你以后别这样了。”
她说完就蹲下,崩溃地大哭起来。
双手环住自己的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身体瑟缩得像是刚出生窝在鸟巢里无助空等着父母的小鹌鹑,可惜她再怎么等也不会有人过来。
大叔看着哭着的方绯,同情又不知该做什么。
实际上他脑子也是一团浆糊。
任谁遇见这样的事情之后,都不能马上平静。
他抖着手,从烧出几个破洞的裤兜里掏出劣质香烟盒和打火机,烟雾跟上高空的大部队,他的头脑方才有些平静。
今天整件事就像是冬天关上的窗,雾蒙蒙,又无法从里面擦干净,只能等外边的人给自己一个看清楚的机会。
他用余光打量起坐在自己摩托车上的漂亮女人,咳了几声,整理好措词。
“妹啊,你是被那个男人绑架了,你们什么仇什么怨,这一把火也就烧干净了。”
温小姐怔怔的眼睛漂移向大叔,久到他以为这个女人不打算回答时,她开口:“这些事和他没关系,是我活该。”
她说完这一句也就回头,明显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大叔被噎得有些难受,脑子里已经从常看的《故事会》之类的杂志里挑选出狗血爱恨情仇出来。
啧,不好继续询问了。
他猛吸了口烟,忽而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假如刚才那些火星子烧穿自己裤兜过后,还点燃自己的香烟和打火机,那自己的□□不就成了一个火球。
光想想都觉得皮肤发疼,一把那缕清烟的源头掐灭。
方绯即使在济水镇那个腌臜地方也从没停止过想出门,寻个好去处,重新开始生活的想法,留在温小姐身边之后看向甜妞的目光除了艳羡还有振奋,像是远航的小船在漫长的航行之后在望远镜的镜头看到一闪而过的光标。
之后,她努力让自己做到最好,成为温小姐唯一的那一个人,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她想要的生活。
像是照片中甜妞和老唐,有个爱着的人,有份安定的工作,有盏幸福得值得她一天工作回家的只为她点亮的灯。
可今天这件事却不住地提醒着她——
你身上背着一条命,从今以后你的生活再无安宁。
她无法让自己不去质疑自己的选择,她无法不在脑子里询问自己:救下自己的那个惨死在男人是否是被温小姐害死的?
他原本该有个女儿,那会是一个让他整天微笑恨不得把女儿的好全部展示在左邻右舍眼前的家庭,虽然是单亲,他称得上称职的父亲。
但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本- xing -善良到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人在炼狱的火焰灼烧得皮开肉绽,他失去的女儿得不到公平,往上睁着的双眼得不到一双能抚平伤痛的手。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温小姐……源自她对罪恶的纵容,她是跪在金钱与权力王座下的囚徒。
她想象当中的惨烈成为现实,方绯站在岔路口无法提起脚。
钟颖远远望见冲天的火焰,当即就跪下。
即使点火的命令是她下达的,但真让她指挥自己的灵魂跳下深渊,还是止不住的寒意漫上身体。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基础任务达不成,她的灵魂连挣扎的办法都想不到,就会被身上这个既是助手又是□□的系统抹杀。
她见过很多在死亡面前癫狂的人,等到自己面临这一刻,她仰天的脸涕泗横流,狼狈得像是刚才那个嚣张的女人不过是个错觉。
“你可不能这么轻松,黑鱼。”
小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此刻系统却絮乱像是中了病毒,滴滴的警告不断响起——【宿主……错误……系统错误……无法……脱离……】
【系统!】钟颖原本有些担心,但一想到自己即将失去生命的命运或许将改变,脸上哭泣的声音就变为狂喜。
这扭曲的神情假如在现实准会把周围的人吓到,但在这个禅院里,这棵银杏树下,观赏者仅仅不过只有小和尚一个人。
平整的土地化作方绯见过的莲花池,钟颖丝毫没发现自己渐渐沉下水面。
等到她的鼻子灌入池水,往上伸的手只能在虚空胡乱地乱抓,找不到可以拽住的枝干。
莲叶在清风地吹拂下,旋起轻舞。
钟颖的脸在水面依旧是扭曲而惊恐,像是被人钳住喉口仅仅留下勉强呼吸的空隙吊着她的- xing -命,但痛苦却丝毫未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