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昏暗暗,偶尔有人声传来,我竖起耳朵留神听去。
居然是江繁在对宋则说我是个难得的好人,请她不要对我不利。
宋则道:“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采花贼,江娘子莫不是给她迷昏了头?”
江繁冷笑了一声:“我可没见她采花,光见到有人对她勾勾搭搭,她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人卖命。那严子敬本就是冲着宋娘子你来的,两张悬赏,若能救你可得声名,若能杀你或是得到你……哼,也能得到金子和名声。若不是阿宝武功好又机敏,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宋则道:“江娘子,这些话可是费夫人交代的?”
江繁道:“这番话是江繁本人想对宋宗主说的。”
宋则道:“情深义重,然则江娘子多虑了。她会是我嫡传的弟子,随我回隐神宗。”
江繁道:“哦,我差点忘了,这是你们的家事。”
之后两人说话声音渐渐小了,江繁待我不薄,竟敢这么跟一宗之主说话,而那宋则居然真要把我带回隐神宗。若是她敢,我怕什么,大不了去隐神宗里采采美人。
不知为何,听到两人私语,我心里头有些闷闷的。
“江娘子与你感情很好。”宋则见我醒了,头一句话便是这个,“你们怎的就此错过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心道。我可与天下所有人勾勾搭搭,但只能与你缠缠绵绵。而与其他人勾勾搭搭,都只是为了与你缠缠绵绵。如果你是魔,我就注定要做扣住锁住魔的铁链,如果你是仙,我就注定要做那捆仙的绳索。
若不是你,现在我与江繁大概会一起去通玄界吧。
“你的表情有点幽怨,似是在说因为我。”
“宋宗主明察秋毫。”
显然没料到我会认真肯定,宋则替我擦汗的手顿了一顿,“你也要像严子敬那样么?自诩倾慕我许多年?嗯?”
像严子敬,何止号称倾慕她多年,掉转头还想杀她呢。
“严子敬,你还惦记他,提到他我就来气。不是号称要做我师父,为何不替我报仇?”
“我以为你想要亲自动手。”宋则答得理所当然。
夜里,喂饭喂药又替我抹了身子,宋则才去沐浴。我躺在床榻上,脑子清醒的很,越是清醒,越是觉得这一切是如此不真实。前一天,宋则恨不得抽我耳光打杀了我,后一天,她就温言细语端水喂饭,更别说昨天她还说我痴心妄想,今天就成了给我又何妨。即便自恋如我,也不敢想是自己太过美丽又太有魅力,轻而易举就俘获宋宗主的放心。
莫非她为突破修为练了什么邪术不成?就像那些以采补助力修行的- yín -贼。
我资质甚好,年轻貌美,功力精纯,怎么看都是采补的好鼎炉。
对呀,若非如此,不空子何以要找花间高手。花间高手一般都精通采补之术,也就我这个羊牯是彻头彻尾的假装高手。说我是个雏说不定还没人信呢。
“多思劳神,你应当好生休息,休要胡思乱想。”宋则进房,我好生打量她,许是我的眼神十分奇怪,宋则无奈说道。
待她躺倒我的身边,清冷幽香扑鼻而来,在这静夜里,哪怕明知存在妖异的危险,仍拨动我的心弦。
我忍不住同她说出猜想,宋则笑得神秘莫测,“若真是如此,十一娘可还保有初衷?”
初衷?
和宋则白首同心,一生只有她一人;
得宋则的身心后,告之实情,将她抛弃;
与宋则一夜缠绵后拂袖而去;
杀了宋则。
到底哪一条才是我的初衷,我已然糊涂。
“可否留个全尸。”我道,“我不想死的太难看。”
宋则摸摸我的脸,甚是爱怜地说道:“痴儿,莫不是发烧了,我怎舍得要你的命。”
可是,我倒宁愿你要我的命。
“伤口还疼?”
我摇头,大半日功夫,伤口的痛楚减轻许多,伤药功效神奇,还真是仙凡有别。
她望着我,眉宇间甚是柔和,我忍不住又想逗她:“宋宗主为何执意要收我为徒,是不是想我伴你左右,又找不出合适理由?”
宋则道:“你是可造之材,年纪轻轻就已练就水镜诀的无明境,已入先天之境,只要稍加指点,即可步入修仙之路。”意思是爱才惜才还是想捡个现成便宜?
“只是如此?难道不是因我年少美貌有情有趣。”
“唔,比起那些……”
“嗯?”我为我的美貌与情趣不值。
“是,你年少貌美胆大妄为。”
“我尚不曾妄为呢,宋宗主。”
宋则嗔我一眼:“你已太过妄为,还想怎的。”
夜半,我沉沉睡去,忽觉有人端详我,有极低极低的叹息。我故作睡去,揽住那人,那人似欲挣脱,最终又没有。我亲一下那人的脸,那人也任我亲了。我知道天长日久可养成习惯,可区区两日就成了习惯的,简直不可思议。我会想到今后的孤枕会否难免,她是否无人可替代,我甚至想到与她一夕欢爱之后江湖再见。
每每想到此节,心里都像是碎裂一般,脆弱的不可思议。我想,大抵是我的报应到了。
第17章 意外之外
我曾猎取过洛水八艳的芳心,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当然因我受师门规定所制,并没有与之任何一人欢好。
在宋则之前,与我最亲近的人就是江繁。倘若没有江繁,我大概还是个以采花为乐的女贼,愚弄别人的情感以达成自我修炼的目的。可因为江繁,我想要过一点不一样的生活,一段认真的感情,但是这样的想法在师父的终极任务面前瞬间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