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亲卫把秦裕架在为行刑准备的十字架上架好,既然敢深入虎- xue -, 她自然要回报他勇气。
囚室- yin -暗潮- shi -肮脏, 汗臭血迹呕吐物屎尿味交织在一起, 一进囚室,宋玠恶心地快要吐了,忙掏出帕子捂住自己的嘴鼻。出乎意外的是,宋则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不过略微蹙眉。
宋玠既嫌脏, 便不会亲自动手,下巴对着饿了一整天的秦裕。阿石会意,在秦裕脸上抽了一鞭子。秦裕可没有什么死活忍痛不吭声的硬气,嗷嗷叫唤。
宋则不忍看,别转头去,她厌恶秦裕,但因他是晋人,又是对付黑水国军队的核心,她不愿他命丧在此。
秦裕叫得越惨宋玠越开心,尽管那叫声实在难听,示意阿石不要停止抽打,秦裕一边呼疼一边喊宋则为他求情。
宋玠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为何口口声声让你为他求情,你和他是何关系?”
宋则倏然明白过来,今天这场拷打所图为何。“我与他同属一国,除此以外,别无关系。”
宋玠微笑道:“这个答案那我喜欢,那么他是谁?”
宋则看向她,道:“他是一个晋国人,你的俘虏,阶下囚。”她不知宋玠知道多少,又或是出于不想欺骗她的原因,她选择了一种更稳妥的说法。
很好。宋玠给阿石一个眼神,继续鞭打秦裕,便没再去看宋则。她没想过会从宋则嘴里问出什么,只是孩子气地想看看宋则会否依旧欺骗她。答案令她满意。
秦裕终于忍受不了,呼声道:“我说,我说,她是我的人,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与她有婚约。”
有婚约呀。这世上真不乏把自己未婚妻送到别人床上的好男人。幸好只是未婚夫。宋玠看向宋则,眼神轻佻,似是在说你的未婚夫何等无耻。
“不是。”宋则反驳。
秦裕急道:“怎么不是,若不是黑狗,我们早就成亲了。你这个贪慕荣华苟且偷生的女人,你竟为了讨好她说谎。”
宋则不看他,语气冰冷地同宋玠说道:“我与他有婚约,但我不是他的人。”
“那你是谁的人?”宋玠冲她挤挤眼。
“我是我自己的。”
宋玠哈哈大笑,这才是她喜欢的宋则。“这个回答本将军十分满意,姑且饶了你的国人狗命。”她当然没打算杀他,还打算留给他一个大破绽让他们以为可以要她的命。至于方才他骂人黑狗,自有阿石会继续招呼他。说完,她也不问了,拉着宋则出去,这里的气味实在叫她吃不消。
宋玠的反应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反复拷打没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此作罢。准许她在有亲卫同行的情况下去看秦裕,一点没有因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不快。怎会有这样的人,宋则想不通,她更想不通的是自己,对宋玠的亲近欲罢不能,甚至有主动亲近的心,就好像她们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对自己有着国仇家恨的敌人,对一个侵略者。
她大概是快要疯了。
宋则的疯狂只在她内心里风起云涌,而金将军为了个晋国女人发疯的消息全军营都已传遍。整个军营金将军身份最高,职权最大,故而没有人会当面说嘴。军士们背地里嗟叹有之,嘲笑有之,更多的是好奇,对那个让金将军疯狂的晋国女人好奇。
传说那女人有绝世娇丽的容颜、蜜桃一般的肌肤,蛇精一样的身姿,传说那女人的发丝如云似雾,一笑倾城。
当宋则在亲卫陪护下穿过对她议论纷纷的军营时,无人把她与那位晋国女人联系在一起。因她的脸上,从没有展露过一丝倾城笑容,有的只有冷若冰霜,用宋玠的话来说,就是一副欠她多还她少的样子。
经过俘虏营时,宋则听到有人用上洛音喊她,“十三娘,果然是你。”
她停下脚步,见到一个身形虚弱的女子佝偻着,衣着褴褛,脸上是每个奴隶都有的黑色黥印,需仔细辨认方能想起这人是谁。同宗的姐妹,排行第八,曾经是那么的骄傲,每次见面时都傲首挺胸,像一只孔雀。可如今……
“果然是你,你这个下贱的女人,忘记故土,对敌人投怀送抱。你这个叛徒,你对得起你的爹娘家人吗!你对得起死去的战士吗……”宋八娘也听说了那个传遍军营的传闻。她一直在想那个晋国女人会是谁,除了她还会有谁配被人如此珍视,直到她看见了宋则。她一眼就能在人群里认出宋则,一如往常的清冷面孔,不苟言笑,甚至连个黥印也没有。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受到命运眷顾的人会是宋则,于是她喊住她,羞辱她,用她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来辱骂她。她是叛徒,她凭什么。
阻止想要上前教训宋八娘的亲卫,宋则默默离开。近日来她一直在天人交战,而来自同宗的叱责,让她的自责内疚攀至顶峰。
不过两日功夫,囚室里的秦裕已不成人形,风流郎君一下子比叫花子更不如,浑身散发臭气。出于同国之谊,宋则给他带来食物和水,秦裕吃得狼狈。见那个狡猾深不可测的女将军不在,秦裕用上洛音同宋则说,他已收到消息,过几天这里的军队就要拔营回黑水国,等大军翻过清赵峡谷,他们就没有希望了。暗中藏匿的那支部队打算最后集结人马,在军队回国之时予以重击,最理想的埋伏地点就是清赵峡谷。
宋则道,金将军与她说过类似的话,最佳的偷袭地点就是峡谷内,最佳的时机是回国之际。他们能想到的金将军也能想到,故而……
秦裕说道:“故而不能让金将军活到那一天。”他那已然混沌的眼睛里- she -出毒蛇般的光芒,“你舍得吗?你那将军待你如此之好。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要你亲手杀了她,未免太过残忍,因此你只需让她喝下蒙汗药,剩下的事情自有我们的人来完成。”
“我们的人已混迹在营中?”宋则不敢相信,宋玠如此英明,怎会任由晋人潜伏。
“遍布。”秦裕- yin -恻恻一笑,满身伤痕使他更显猥琐,“你那将军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放了许多我们的人进来。”他眼神一缩,狐疑得看向宋则,“你该不会向她告密吧?”他忽然有些后悔对她全盘托出,谁知在这种时候她会否按照约定办事,要是她真的投向那个女将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