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这般阔绰,幼老爷从“施主”摇身一变,成为和尚口中的“幼大善人”。他又提及幼清的身体不适,管事的和尚提议道:“寺中尚有几间闲置的客房,幼大善人若不嫌弃,可以带令郎过去稍作休息。”
幼老爷一口应下。他兴高采烈地往回走,打算带幼清和夫人去客房里睡一觉,结果冷不丁地就听见有人开口道:“岳丈。”
语气很淡很淡,又没有什么起伏。
幼老爷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贤婿。”
饶是幼老爷暗地里添油加醋地给幼清说了不少薛白的不是,他回回见到薛白,都不由得感慨当真是天人之姿。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位王爷既无心朝政,生x_ing又淡漠到了极致,好似生来就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他们的幼清是要人宠着的,这薛白看起来就不是会疼人的样子,无论是幼老爷还是赵氏,都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得和离!
幼老爷状若无事地问道:“贤婿怎么在这里?”
薛白平静地说:“山中清净,便来此处暂住几r.ì。”
“这山上也不热,适合避暑。”幼老爷随口附和道。过了一会儿,他又含蓄地说:“贤婿不用管我,我只是来这山上逛一逛而已,既然你图清净,那么我也就不打扰你了。”
薛白却说:“无妨。”
“方才看见清清与岳母在正殿,本王与岳丈一同前去。”
“……”
幼老爷不好拒绝,只能言不由衷道:“夫人和清清看见你,肯定很高兴。”
幼清会不会开心,他不知道,幼老爷只知道自己的夫人见到薛白是决计高兴不起来,至于这火会发到谁身上,幼老爷光是想一想就心里犯嘀咕。
这倒霉催的。
果不其然,赵氏见到返回的幼老爷先是询问他:“大师怎么说?”而后又看见长身鹤立的薛白,稍作停顿,轻飘飘的眼神从幼老爷的身上一扫而过,赵氏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巧了,原来王爷也在归元寺。”
薛白微微颔首,垂眸望向捧着脸的幼清。
王爷?
幼清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你就是……”
赵氏拍了幼清一下,笑道:“王爷都来了,你还坐这里像什么话?”
幼老爷连忙接口道:“我说清清不舒服,庙里的和尚让他先到厢房里休息。”
薛白问幼清:“怎么了?”
幼清刚要张口,赵氏又拍了他一下,幼清奇怪地回过头去看,赵氏面不改色地说:“山上风大,他穿得又单薄,应当是着了凉。”
幼清说:“我只是上山的路太……”
幼老爷也帮腔道:“从小就喜欢磨人。三天两头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痒,不肯给人个清静,比谁都烦人。”
幼清瞄一下赵氏,再看一眼幼老爷,闷闷不乐地鼓起脸。
他们就是不许自己说话!
“臣女见过王爷。”
幼清正不太开心地戳着幼老爷的肚子,庄秋桐与陆嫣也来到归元寺。庄秋桐瞥见薛白,松开挽着陆嫣的手,连忙低头行了一个礼,她的肤色偏白,此刻又抚心轻喘,眉头蹙起,自然生出几分娇软无依的柔弱感。
庄秋桐对着幼清轻轻地说:“……还有王妃。”
“表姐,你的脸色这么差,你没事?”陆嫣担忧地说:“本来你的身体就不好,还非得逞强要自己上山,不肯坐轿,说什么来归元寺祈福要诚心。”
说着,她意味不明地瞟了幼清一眼,“但是连王妃都是坐轿上山的。”
庄秋桐一笑,“王妃是贵人,自然与我们不同。”
赵氏轻微地皱起眉。
幼清小声地嘀咕:“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哪里不一样了呀?”
薛白的眉头一抬,深黑的眼瞳望向幼清,幼清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假装自己没有出过声。薛白盯着他看了几眼,忽而抬起手放至幼清的额头,不咸不淡地说:“只是受了点凉,还没有发热。”
“我才没有受凉。”幼清终于逮到开口的机会,他纠正道:“只是山路太难走,轿子晃得我难受。”
薛白神色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
幼老爷见状,“咳咳咳。”
陆嫣状似疑惑地问道:“王妃,既然山路如此难走,为何是你难受,而不是那抬轿的轿夫?他们抬着你上山,应当更为辛苦才是。”
她对着幼清笑得无害,“这些轿夫为生活所累,当真是不容易。”
薛白一个淡淡的眼神地瞥过来。
陆嫣又暗含讽刺地说:“王妃可真是个贵人。”
四肢不勤,无病呻吟。
冷眼旁观的赵氏再待不住,她冷笑一声,“我儿贵为王妃,自然是贵人。”
说罢,赵氏招来那两个尚未离去的轿夫,问道:“山路崎岖,你们可嫌抬轿辛苦劳累?”
那两个轿夫凑过来,闻言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平r.ì上山下山的都习惯了,更何况王妃大方又心善,不仅路上让小人们多次歇脚,还赏了这个。”其中的一个轿夫咧嘴直笑,他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拿出几片j.īng_致的金叶子,“以后王妃和夫人再来归元寺,就让小人们再把你们送上山,这几片金叶子实在太贵重,小人无以为报,恨不得做牛做马,又怕污了贵人的眼。”
赵氏满意地点头,随手取下手腕上的玉镯,赏给这说话的轿夫,慢悠悠地说:“不必,你们也只是讨个生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