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嗫嚅几下,不敢再看陆廷尉的脸色,只磕着头结结巴巴地对刘大人说:“C_ào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稍微定了定神,一口咬定道:“这十五匹布,就是当r.ì学徒j_iao予我的那十五匹,C_ào民断不敢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是么。”
薛白的嗓音低沉,“张员外,本王问你,你当真没有偷梁换柱?”
张员外低下头,始终不肯坦白,“没、没有!”
薛白便又道:“刘大人,本王有一个疑问。”
刘大人说:“王爷请讲。”
“张员外与张夫人,统共育有三子一女,既然是为令千金筹备婚事,那么应当是这膝下唯一的女儿,张金莲。”薛白的余光瞥向不敢抬起头的张员外,稍微顿了顿,才又接口道:“只是这张金莲生来病弱,张员外与张夫人早在她五岁时,便已将人送入寒山观,带发修行。”
“张金莲机缘巧合之下,得了素云居士的点拨,发愿此生不嫁,”
薛白似笑非笑地问道:“张员外,本王颇是好奇,你是张夫人是如何说服她嫁给一个地痞流氓的。”
“你、你胡说八道!”
张员外的身体陡然一震。
他与张夫人从未声张过将张金莲送入了山上的道观,毕竟还存着要把女儿嫁出去的心思,是以若是有熟人相问,只道张金莲的身体不好,请来的算命先生说只能将其送往表亲家抚养,否则注定早夭。
张员外勉强稳了稳心神,安慰自己薛白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又道:“张金莲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将她许给地痞流氓?我害她做什么?”
薛白薄唇轻启道:“谋财害命。”
张员外求救似的望向陆廷尉,“陆大人,你快告诉王爷,我没有、我没有……”
陆廷尉暗道蠢材,不悦地说:“本官如何知道你有没有?”
张员外到底还是有些脑子的,知晓自己不能就这样彻底慌了神,一股脑地把陆廷尉抖出来,否则陆廷尉会不会遭殃,他不知道,但是自己一定会遭殃,下场凄凉。
他再度磕了一个头,对刘大人说:“大人,王爷想方设法为他的老丈人脱罪,C_ào民可以体谅,但是C_ào民着实不曾这般、这般……让猪油蒙了心,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往火坑里推,大人千万要明鉴!”
“张员外的一番说辞倒是冠冕堂皇。”薛白淡声道:“昨夜山间下了一场雨,山路不易,使得素云居士光是下山便几经波折,连同本王也险些未赶上升堂。既然如此,不若张员外与张夫人、素云居士、张小姐四人当面对峙。”
刘大人闻言立即拍案道:“来人,宣——张夫人、素云居士、张小姐上堂!”
张夫人让人扭送至此,身后跟着眼含泪水的张金莲与一身道袍的素云居士。张夫人对着张金莲破口大骂道:“我辛辛苦苦生下你来做什么?果然是个赔钱货,当年就应该直接掐死在襁褓里,养了你这么多年,竟伙同外人对付我!”
说到这里,她发狠扯了扯捆在身上的绳索,却没能扯开,扭头对愣在原地的张员外怒吼道:“你发什么愣?还不快来给我解开?”
张员外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替她解开绳索。
“民女见过诸位大人。”
张金莲生了一副好相貌,柳眉凤眼,即使一身粗布裙衫,也难掩风情。她轻轻一叩,幽幽地说:“民女便是张金莲,道号释尘。”
她虽不曾读过书,却得了素云居士的亲自教导,是以叙事井井有条,不紧不慢,“前些r.ì子,家父来信,说是母亲得了急病,要民女下山侍奉左右。”
“民女自五岁起便在道观修行,的确未曾在父亲与母亲身边尽过孝道,尽管一心向道,但思来想去,还是向师父辞行,同家中的小厮下了山。”
张金莲说到此处,已是泣涕涟涟,“结果不想一入家门,便被锁进闺房,本该卧病在床的母亲坐在床畔,对民女说已经为我结了桩亲事。”
张夫人气急,一巴掌打向张金莲,竖起眉头责骂:“你这赔钱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素云居士皱了皱眉,制止道:“张夫人,大庭广众之下。”
“这是我女儿,管他是不是大庭广众,我都能打。”张夫人冷笑一声,“我把女儿j_iao给你,你倒是把她管教得好。说破嘴皮子都不肯嫁人,一心回道观侍奉你,究竟我是她娘,还是你是她娘?”
张金莲捂脸痛哭道:“娘,你怎会如此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你说我执迷不悟?”张夫人气笑了,“我看是你死脑筋,顽固不化、冥顽不灵!娘让你还俗,难不成还是害你?”
张金莲低声说:“王爷已经告诉我了,你与爹挑的那江天,成r.ì游手好闲、混迹赌坊。”
她哭着问道:“爹、娘,既然不是害我,为何把我从山上骗下来,又为何逼我嫁给这泼皮无赖?”
张夫人生硬地回答:“你是我女儿,我不会害你!”
素云居士轻拍几下张金莲的肩,叹息道:“那一r.ì我该拦下你的。”
张金莲抬袖抹去眼泪,摇了摇头,转而对刘大人说:“大人,民女对此案知之不多,只是有一r.ì,爹娘过来逼嫁,他们似是无意之间说漏嘴,声称这门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委屈几r.ì,待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便可带着大人的万两赏银,到别处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再给民女许一户好人家。”
张夫人闻言又要破口大骂,刘大人却先怒喝道:“张志,可有此事!”
张员外瑟缩一下,张夫人自然知晓她这丈夫没什么用,当即凶狠地回道:“没有!这丫头满口胡言乱语,不过是忌恨我们将她骗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