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太子殿下安抚民心,开创我甘丘千秋基业!”很快又有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接着同时跪地。
有这几人开头,很快殿下剩下的一干人等均都随之哗哗啦啦地跪倒一片,齐齐高呼请旨,喊声震耳发聩,直冲殿顶。
姜柏奚微微偏着脑袋,面无表情地扫着那些人,又看了看唯一端正立着,未曾一同跪地请旨的江淮川,直接充耳不闻地转回头,抬步离开了大殿。
跪在首位的长青侯直起身,面色还算沉静地看着姜柏奚缓步离开,其余百官则是相互搀着站起身,复杂垂望,面面相觑。
姜柏奚虽自小便心情张扬,懒散不羁。可在朝政一事上还从来未曾如此一言不发地便抬步离开过,她如今是何意思,不免让人揣测不得。
江淮川低头看了眼仍旧跪地的长青侯,未曾去搀扶地也干脆转身走出了大殿。
已经是夜半时分,深宫内苑格外寂静。站在长安殿窗前的末歌,从一只形似鹰雕的异兽脚上取下卷得极细的纸笺,便将它放离了这里。
飞鸟身形极快,来去无影,悄无声息地自甘丘皇宫上空飞出,向南方而去。
末歌只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展开的纸条,便催动内力将它化成了细灰,顺着指缝流散而下,飘散在微冽夜风里。
姜柏奚一路面无表情地回了长安殿,推开殿门看到末歌的时候怔了一下,微微勾嘴道:“在等我?”
末歌往门口走的脚步也明显滞了一瞬,一时抿唇没说话。
姜柏奚看着她的反应,又扫了眼她身上穿戴妥帖的装束,浅淡的笑意敛了下去,眯眼道:“你去哪儿?”
“有一点事,出宫几日。”末歌滞了一瞬后重新抬步,自然而然地走近姜柏奚,将身上的白色狐裘脱下来给她披上身,语气无奈道:“说过多少次近日又寒凉起来了,出门必须披上外氅。”
姜柏奚清艳的面容被白色绒领包裹起来,眉目低敛沉静,一动不动地任由末歌将系带打好,低声道:“你才刚刚回来,又要走?”
“我很快便回来。”末歌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又不够似得收回手,偏头凑近亲吻了一下。
姜柏奚在她错身而过的时候,看着她的手掌忽然道:“你知道近日……”
“我知道。”末歌重新顿步,侧过身将她抱进怀里搂了搂,贴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我知道近日事物很多,你很累,早点儿歇着,穿厚点儿。”
姜柏奚在她怀里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垂睫道:“若我留你呢。”
末歌沉默了一瞬。
姜柏奚又低声重复:“若我想留你,陪我一起睡呢。”
末歌拢在袖中的手指捻了捻,再次低头亲了亲姜柏奚的眉心,抽身离开,“乖,我很快回来。”
姜柏奚没有再开口也没有转身,一动不动地在门口站了许久,往常张扬的背影清傲孤寂。
隐在暗处的蓝歌忽然现身,再三看了看末歌离开的身影,深深拧眉飘身落地,低声道:“太子,进殿吧。”
姜柏奚又沉默了片刻,仰头看了看雾黑夜色中化抹不开的- yin -翳,张了张嘴,哑声道:“蓝歌,你说是不是又要下雪了。”
蓝歌握紧了手里的剑柄,“太子……”
“我到底还是不及……”姜柏奚低头吸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转身沉默地跨进了殿内。
蓝歌看了看紧闭合上的殿门,紧抿着唇角重新隐了下去。
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部找来,阡陌看着景染手上不停的动作,低头道:“这样的方子,若是传开……”
“不会传开。”景染未曾抬头,将两种粉末添到一起,平静道:“只要你不传出去,便不会传开。”
“你知道我不……”
“我知道。”景染再次打断他的话,低眉敛目地沉声道:“我往里面加了云灵的血,云灵是神祇一族的护灵神兽,所以若得造化,不会有人死。”
“靳鞅也重伤昏迷了,你没想过,以她的能耐,现下在那座城里,她怎会受制于人?”阡陌帮着景染将东西分好,还是分析道。
“梧城是乌荔与青越交界的边城,那座城里有靳鞅暗埋下的一支皇室隐卫。再者,玉柏坡还有乌荔的五十万兵马在那儿。”景染眯了眯眼,忽然低声道:“况且,她不是受制于人,她是受制于我。”
阡陌想起景染与靳鞅同生共死的天命,忽然顿手道:“是我糊涂了。”
这就好比当初在无雪干谷景染和南疆帝师交手,如今的靳鞅和长孙祈沐也是一样的道理。长孙祈沐顾忌着景染,是每招每式都可能失之毫厘,便差之千里的。但靳鞅却不一样,她不仅没有丝毫顾忌——
她是真的对长孙祈沐三番四次地动了杀心。
想要她的命。
景染想到上一世,眉目晦暗下来,没再说话,将东西全部配好后,包成了一个小包,招过来云灵,摸着它的小脑袋,低声道:“她平日里那么疼你,这次该你去救她了。”
云灵仰头对着景染啾啾啾啾啾了一番,景染低笑吩咐道:“知道了,快去罢。”
云灵再不说话,满意地叼起面前的小包,飞速自窗户掠了出去,极快消失了身影。
阡陌看着景染也往外走的身影,忽然叹气道:“带上我罢。”
“你这幅叹气的模样,分明就是不想出世,我带你做什么?”景染挑眉。
“我是不大乐意出世,但受人之恩,总是该还的。”阡陌走上前,直接拽着景染点足跃上了半山崖的密道,旋开石门道:“你若是昨晚喝了那碗药,现下功力好歹还能恢复一些。”
景染脚下动作收了一下,无奈地抚额没有吭声。
她原本还想着能在此多待一些时日,但事实证明,那两个在世人眼里云端高阳的人,其实是时时刻刻都黑心黑肺地不愿放她多安生上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