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不发其音地淡淡看了长孙祈淳好一会儿,见长孙祈淳也终于不再开口,清了清嗓子,对她道:“宣王妃说完了便请回吧。”
长孙祈淳忽然感觉胸口憋闷的厉害,定定分辨了许久景染眼中愈加深邃氤氲看不清的情绪,终于拧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景染目送着长孙祈淳离开,重新将头偏向窗外,望着院角的一颗紫竹看了许久后,深深闭上了眼睛。
第102章 夜闯宫殿
一日时间, 淡淡流过, 宫廊上柔晕的暖色琉璃灯, 将靳鞅绣了祥云图腾的龙袍映照的忽幻明灭。
她一路没有丝毫停顿地走进倾颜殿, 伸手推开门,身后的宫人也未曾出声通禀, 一应规矩地排在门口等候。
景染听着这样轻微的声音丝毫未动,仍旧懒懒地阖眼而躺, 好似睡着了一般。
靳鞅透过珠帘去看随意倚在软榻上的人, 看了片刻后挥手去掀珠帘, 手上和脚下的动作都未曾刻意放轻。
景染姿态闲散,神色平静, 靳鞅站在榻前, 微微低头看了她片刻后将视线移到了旁边高脚方桌上的药碗,挑眉出声,“不想喝药?”
“不喝。”景染睁开眼睛, 眸色清明,瞅了眼靳鞅, 断然回复。
靳鞅眉头挑地更高, “无论如何也不喝?”
“不喝。”景染毫不犹豫, 不改其音。
靳鞅不知想到了什么,斜斜睨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南海胭脂鱼,身长三寸,麟若薄玉, 肉似雪松,化而为汤,齿颊留香。”
景染淡敛的神色忽然动了动。
靳鞅将她细微的变化尽揽眼底,眸中藏着笑意继续道:“所以若用胭脂鱼化的药汁,你也不喝?”
景染没出声,神色淡淡,好似并不感兴趣。
“不喝便不喝罢。”靳鞅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外面吩咐了一声,“抬桶水进来。”
“你要在这里沐浴?”景染抬眼,说话间靳鞅已经两步走到屏风后褪去了外袍,理所当然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宫里处处都是我的地方,在哪里沐浴都是一样的。”
这样说的话。
确实如此。
景染半坐起身,也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偏过头去睨桌旁那碗药。
正在窸窸窣窣脱衣的靳鞅忽然自屏风后探出了脑袋,看着景染将鼻子凑上了药碗的动作,好整以暇地对着她挑了挑眉。
景染:“……”
这种好像做了贼……确实是做了贼,又被抓现行的感觉怎么如此煎熬。
靳鞅忍俊不禁,看着景染瞬间绷起的脸,体贴回了屏风后,继续一边脱衣一边莞尔道:“胭脂鱼离了南海的活水片刻便死,所以运到京城的也不多。前些日子你昏迷,我便将就着将药给你灌进去了,今日还未来得及吩咐去换。”
景染偏头看向屏风后的朦胧身影未曾出声,眸中情绪深敛邃然。
“传旨下去,将景世子的那副药换为用南海胭脂鱼的鱼汤来熬。”靳鞅不在意景染是否出声,一边缓缓将身子埋进水流,一边对放好浴桶后要出去的宫人吩咐。
“是。”宫人应声后妥帖将殿门合了起来。
景染听着屏风后轻轻拨动的水流声忽然重新躺上软榻,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她低声道:“靳鞅。”
“嗯?”
“你这样对我的话,你说明天之后,天下间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该会怎样传,是说我狐狸精,还是红颜祸水?”
“……”靳鞅提醒她:“师姐,你现下是女扮男装。”
“行罢,可以的,嗯……”景染自顾自地对着殿顶翻了个白眼儿,“那便是男狐狸精。”
靳鞅好一会儿没有声音,片刻后忽然穿戴妥帖地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微微低了头看着景染,嘴角弯弯,“你在意这些传言?”
“自然在意的。”景染好似有些苦恼地皱着脸,“倘若羽毛能是白的,谁愿意让它变黑。”
“明显白色是比黑色更好看一些的。”景染顿了顿,补充。
靳鞅:“……可是你明明不愿穿白色的衣物。”
“那是因着我以往所穿白衣,皆为仙衣坊的雪蚕丝织就,这种雪蚕丝倘若上色便会易了质感,穿起来失之舒适。”
“……”这是在说什么,靳鞅想了半天,诚恳地问道:“所以你以往惯常穿白衣,到底是因着白色好看,还是雪蚕丝穿起来舒适?”
“自然是因着……”景染抬眼,看着靳鞅身上轻薄柔软的睡袍忽然道:“你这种面料也极好。”
“……这是彩晕锦墨香锻。”
“嗯,极好,我也想要。”景染点头。
靳鞅垂眼看她,“你也要沐浴?”
景染又点头。
“好。”靳鞅又吩咐门外的宫人抬了一桶水进来,同时取来了一身彩晕锦墨香锻的睡袍来。
景染从榻上起身,如靳鞅一般进了屏风后褪衣沐浴。
靳鞅偏头看了屏风后许久,负手走到桌角的香炉,不紧不慢地添了几勺香料进去。
丝丝缕缕的香雾很快顺着腾龙的口中袅袅升起,清雅却不失芬郁的墨兰幽香一点点浸润到景染的发肤之间。
普天之下能压得过龙涎的帝王之香,除了墨色幽兰,便只剩——透冰雪莲。
景染闭眼,指尖儿勾挑着一缕发丝放到了鼻下。
她身上的雪莲香,早已淡了。
看着景染穿着同样的彩晕锦墨香锻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靳鞅站在窗边侧过身,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勾唇道:“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衣物,师姐穿起来都更为好看一些。”